上周我看了中国足球队被日本队暴打,实话说我一点不奇怪,之前在国内就和很多国家队和前国家队的球员有过接触,其实从个人来说,他们没有太差,无论是球技,还是人品。当然有一些个例确实很差。但整个系统的落后让所有个体的努力没有任何意义。
这种落后是全方面的,根本不是换人可以解决的,中国足球是很少有的,我觉得休克疗法可以有用的行业。大家真的爱中国足球,就不要看他,不要给他出钱,这个系统青训,到教练,到管理者,都是没救的,就像一个寄生虫一样,只有把养分断了,让这个寄生虫饿死,然后才有可能有活路。
而且不夸张地说,由于这个系统里面既得利益者太多,他们排除了技术进步的可能,所有尝试改革这个系统的人都会被记者说成是毒草,然后你看不到任何真实。从青训,到选拔,到国家队,你听到的,看到的,甚至一些家喻户晓的正面人物,都可能是邪恶的。
好在这个系统现在距离自己的终结不太远了,所以等他们死掉之后,新的周期才有开始的可能。目前距离中国足球的最低谷还有一点点距离。
分析为什么差已经没有意义了,分析有用的前提是能改变,现在中国足球很多人员就是想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然后跑路,那只能等他们都离开才有可能有进步。
那么从这里面我们可以学到什么教训。这就比较说来话长了。
很多人都说的是,以前体工队模式还行得通,为什么市场化了之后反而不行。这一点我觉得忽略了这十几年世界的技术进步。
中国所有技术和世界接轨的行业,都能做出来,中国人不比任何民族差,比大部分人都更加勤劳勇敢。以前我们不敢相信中国的游戏,不敢相信中国的汽车,我小时候也不敢相信有一天中国人可以在重量级拳击比赛里面打败拳王。这些行业的特点就是,不怕落后,但勇于学习先进经验。
在改革开放40年里面,我们走出去学习的行业大部分都发展起来,虽然刚开始都不容易,甚至很狼狈,躲在家里面装逼的行业都死掉了。张志磊十年前出国去练拳,已经是一个大龄拳手,被威胁被嘲笑,但最后也终于算是完成了目标。网球同理,这些行业比足球,人数更少,训练的专业性更强,更不容易形成利益群体,大家就是单干。反而做得好
中国汽车在我小时候都是被嘲笑的事情,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以前一个力帆汽车的测评视频。我非常建议大家看看,当时力帆汽车被骂的狗血淋头,也确实应该骂。我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就觉得中国人只能造卡车,后面安凯,宇通客车十年前走出去去中亚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有一天中国汽车可以到今天这个样子。我第一次觉得中国轿车可以买,是比亚迪的汉,那也就是5年内的事情,而看看今天。中国汽车已经是被骂叫做产能过剩的东西。看看价格,你就会知道这个指控有多么离谱。
卡罗拉锐放。在我小时候,海外品牌在中国卖车是有溢价的,同样一个车,在美国往往比中国便宜,而现在是反过来的,同样一个车,在中国市场经常是打折的,在海外市场往往是溢价的。
当然你可以说这叫做通缩,但我不这样看,我觉得这是技术进步,如果我可以用更便宜的价格买到更好的车,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坏事。我不觉得我们应该鼓励大家为更糟糕的东西支付更高的溢价,除非我是既得利益者。
我觉得中国的电动车之路是没有走错的,这条路和中国网球,张志磊,高铁,通讯技术,光伏,电池这些路一样
- 看到好技术,要么花钱买,要么用市场去吸引
- 然后进步
- 然后有一些地方领先
所以我完全理解美国想要技术封锁的思路,中国过去10年,用学习来的技术,实现了对于原先技术拥有者的反超。
以后怎么做是另一回事。但过去10年,中国产业无非就几个
1,学到了技术,实现了反超,现在在世界被反倾销,大部分集中在制造业
2,学到了技术,但还没实现反超,还在被技术封锁,半导体是一个代表
3,不学技术,每天在家里横,足球是一个,另一个我知道的就是一些金融牌照业务
中国所有不需要牌照,然后在全球市场真刀真枪干的,其实做的都不错。量化是一个,期货算一个。你做沪金和做comex有一点点区别但本质还是同一个东西,量化更是从人才,到方法论,到交易对手盘国际化非常高的行业。
所有需要牌照,在国内横着走的,结果都不好。好在我们已经看到了国内金融行业的并购重组开始。
那么有什么简单的结论,我觉得就是马克思说的“生产力发展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谁拥有了先进的生产力,谁就更有可能决定社会的发展。
生产关系只有在迟滞生产力发展的时候,才会影响社会的发展。
所以有两种错误
- 第一种是生产关系已经迟滞生产力的时候,还继续发展生产力。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我觉得中国很多电动车现在已经比同价格的海外燃油车更具有吸引力,那么这个时候,面对关税,核心是搞好海外销售渠道和外交关系,你就是继续卷价格,比方说20万的车卷到15万,花了大量心血,别人只需要在关税上加几个0,你的所有努力都白费。
- 第二种是生产力明显落后的时候,还在讨论生产关系。比方说一个公司,每天亏钱,然后每天在办公室吵架说管理层和员工的提成比例。这没有任何意义。
或者说中国足球要做什么改革,请什么教练,在从小孩,到青训,到梯队,到成年队全方面训练科学和技术手段落后的时候,只有一个方法可以有用就是全面提高训练和从业人员的水平,这需要大量的人员更替,如果推不动就只能等这些人自己离开
但上面这两个事情,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因为你换个角度想
如果一个公司不是有一个专精生产力发展的结构和文化,他如何做到生产力如此发达,那么你要这个地方开始思考生产关系很难
一个公司,如果不是不注意生产力,一天到晚搞关系,生产力如何会落后成这个样子,这个时候你要他重新开始发展生产力也很难
这点对于个人在公司也是同理,如果你业务专精,是公司的顶梁柱,这个时候你继续专精业务,也许老板会很开心,但对你自己并不是最优解。团结群众,帮助大家进步,甚至你要有想法还可以组织群众干点事情。
如果你业务水平一团糟,这个时候我估计你活下来就是因为人际关系和领导关系还不错,你当然可以继续这样做,但对自己也不是最优解。
有一次我给一个朋友画了一个四象限图,我当时给他说马克思主义也可以用来分析资本主义公司。然后我画的横轴就是生产力,纵轴就是生产关系
我定义的生产关系是这个公司和他Stakeholder的关系,也就是他和供应商,客户,甚至整个社会的关系,因为这是他组织生产时候所面对的关系
那么这个世界上有四种公司
- 生产力领先,生产关系领先:没得说,领导者,所有人学习的榜样,技术领先,外部关系良好。苹果的技术专精和品牌效应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 生产力领先,生产关系差一点:中国过去40年生产力狂飙让很多中国公司都属于这一类,在国际化的过程中慢慢需要提高自己的生产关系,这是没问题的,生产力是最终决定力量,生产力领先的公司生产关系发展起来有更多容错。比亚迪,华为,腾讯都属于这一类,技术没问题,但需要更好宣传自己,尤其是在海外,革新者
- 生产力落后,生产关系不错:吃老本的公司,拥有良好的外部关系,受人尊重,但就是技术落后了。柯达,电动车世界里面的奔驰和宝马,保守者
- 生产力落后,生产关系也落后:水平不行,口碑也不行的公司,中国足球队,一些金融行业公司。淘汰者
对着四类公司,他们各自拥有重要且紧急的事情。
- 对于领导者,除了延续过去的方法保持领先之外,创新是最需要做的事情,因为创造性毁灭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
- 对于革新者来说,创造一个新的利益分配机制,形成新的生产关系是最重要的事情
- 对于保守者来说,把更多的资金投入R&D进行技术研发是核心
- 对于淘汰者来说,从外部来看别碰这样的公司就好,从内部来看,改革生产力比改革生产关系更重要,因为你改革了生产关系最后还是要改革生产力。
在投资世界里面,领导者是所有人都喜欢的东西,最强的Alpha,逢低买入,革新者是成长股投资者最喜欢的东西,最强的趋势性,如果时机合适的爆发性很强,而且存在成为领导者的可能,但中间会有很多波动,保守者是困境反转标的,但坦率来说并不容易,淘汰者是最好的做空标的。
- 好的领导者公司,不会躺在自己过去成功的功劳簿上,而是会把更多资金投放到一些可能的技术进步上,做一些防御性的投资。
- 好的革新者公司,不会沉迷自己过去技术进步的功劳,而是会考虑补足短板
- 好的保守者公司,不会鄙视和低估技术进步带来的风险,会考虑重新不足短板
- 好的淘汰者公司基本上不存在,因为如果他聪明一点就不会这样。
再具体一点,在矿业行业,很多时候你会说做一些困境反转的投资,那么什么是困境反转。困境反转不是说,一个过去一直控制不住成本的公司,有一天你突然觉得他可以控制成本,而是说一个过去控制成本很好的公司,买了一个错误的矿山,然后成本激增,然后你相信他要么想办法控制住,要么控制不住卖掉。你不是指望一个过去一直失败的人突然成功,而是你觉得一个过去成功的人遇到困难后可能走出来。困境反转我一般顶多做到保守者这一个层次,我一般不相信一个技术落后,社群关系很差的,历史业绩很差的公司可以突然反转。
所以对于中国足球,我觉得就是这样,目前的这个机制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与其期待他们知耻而后勇,不如还是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