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霜塞北丨怎样保持我们这支军队的先进性？
情感
2024-11-30 00:02
浙江
从2014年的全军政治工作会议到今年的中央军委政治工作会议，十年了。曾经，按通知要求，通过视频会议系统同步参加上级组织的师团干部集训。总结会上。看到发言的领导们云洗涤了灵魂、坚定了信仰、振奋了精神、学到了本领等等。看到总结的领导一本正经地念稿子，云此次集训党委重视、组织严密、各位专家教授领导授课质量高、学员们认真学、集训效果好、必将推动单位全面建设等等。看着台上一本正经的领导们，我的思维突然发散了：把我们台下的官兵们换到领导们的位置上念稿子会有什么不同？基层官兵们按通知要求参加活动，听课、记笔记、瞌睡看手机、神游天外，没得选择。领导们按机关制定的计划念机关写的稿子，其实同样也没得选择，也不容易。一些领导干部很年轻，却完全没有了热血的模样。恋权、官僚、爱财、好色、自私等等，一样都不缺。联想到某地发生过的师级转业干部联名要官，不禁让人惊愕：我们这支军队怎么在批量地产出标准的“官僚”？夏明翰烈士在给妻子郑家钧的信中写道：“同志们曾说世上唯有家钧好，今日里才觉得你是巾帼贤。我一生无愁无泪无私念，你切莫悲悲凄凄泪涟涟。张望眼，这人世，几家夫妻偕老有百年？抛头颅，洒热血，明翰早已视等闲。‘各取所需’终有日，革命事业代代传。红珠留着相思念，赤云（夏明翰的女儿夏芸）孤儿望成全，坚持革命继吾志，誓将真理传人寰！”王鹤寿同志，是1925年入党的老革命。在白色恐怖的长期斗争中，曾六次被捕，受尽严刑拷打，始终坚贞不屈，正气凛然。文革期间还蹲了十年牛棚，被批判573场。1981年，以美籍华人身份回国的秦曼云（叛变革命）用同情的口吻问：“这几年来，你受苦了吧？”王鹤寿神态自若，坦然一笑：“这是我们党内自己的事情”。抗战时期，八路军战士不在离村10里内挖野菜、撸树叶，为的是留给百姓，甚至把这条写进文件（1943年《边区为发展禁止粮食资敌规定六项紧急措施》）。在抗日战争相持阶段，八路军总部辗转到了山西黎城县孔家峧村。有一天，左权到离村子很远的一个山岭上巡查地形，结果发现很多老百姓在这里挖野菜。老乡说：八路军要打鬼子，附近的野菜让八路军挖，我们跑远点儿没什么……1937年6月，美记者哈里森·福尔曼，到陕北对红军进行了采访。在他留下的采访照片中，有一张反映了当时红军“列宁室”（学习教育室）的布置。![]()
照片上可以看到一部分红军的教育挂图，在这张红军使用的军事教育挂图中，我们找出了战列舰、列车炮、坦克、探照灯等当时堪称最尖端的武器，甚至还有航空母舰。晋察冀边区，先后发布《奖励生产技术条例》《关于奖励技术发明的指示信》和《优待生产技术人员暂行办法》等文件规定。1942年陕甘宁边区《文化技术干部待遇条例》中，以甲类待遇为例：![]()
再次，我们不但自己抓学习，还带动群众学习。
1938年开始，晋察冀边区开展冬学为主的社会教育。社会教育形式多样，学员按照地址、兴趣、性别、年龄参加各种兴趣小组，成立识字小组、宣讲组、医药研究组、家庭识字组等等。学习期限为四个月，从十一月开始到第二年的二三月。课程主要有政治、珠算、识字、卫生防疫、请有经验的老农民讲农业生产等，贴近农民生活实际需要；还有宣传新观念如裹脚、早婚早育、近亲结婚的危害、普及健康常识。到1940年，以晋察冀边区所属的北岳区为例：有冬校5379处，学员39万人。女子冬校3000余所，学员14万人（阿蒙）。曾任彭德怀秘书的王亚志在《彭德怀两讲蟠龙战役中的军事民主》文中回忆，彭总讲蟠龙战役军事民主的起因，是1956年3月彭德怀在军委扩大会议上讲了“军队的民主问题”后，苏军顾问对“军队的民主问题”提出了疑义，要求与中国同志交换意见，以求得一致认识。为此，彭德怀于5月15日在会见苏军总顾问彼得鲁瑟夫斯基上将时，以1947年5月的蟠龙战役为例，专门讲了军事民主的重要作用。当年，彭德怀的作战部署是以4个旅攻蟠龙，2个旅阻击援敌。5月2日，胡宗南部9个半旅进占绥德，距蟠龙3天路程。彭德怀的野战军司令部位于蟠龙东北之薛家沟。攻击两天后，虽占领一些外围阵地，但主阵地集玉峁未能攻克。打蟠龙，那是王震指挥的，打不开，急得不得了。我在他后面一点。王震打电话给我说打不开，敌人援兵来了，是不是今天晚上撤兵？我说慢一点，新四旅及其他旅，在敌火力下相距仅100多米。在敌火力封锁下，撤也不容易撤离。于是就到王震的指挥所（即独四旅指挥所所在地何家峁子），找了第一线部队的少数连排班长和战士开了一个会，首先把情况摆开，炮弹没有了，弹药也剩下不多了，敌人援兵隔不好远，只有一天顶多一天半的距离。这个部队已打了两三天了。怎么办？有一个兵说，可以打开，你们太急了，要照我们的办法是可以打开的。他说，敌人地堡在山顶上，我们的轻兵器火力打不到，妨碍我们突破的是敌军的手榴弹，我们可组成多个三五人战斗小组，轮番攻击，冲到敌人投手榴弹的距离，敌人投手榴弹，我们就顺陡坡向下滚，这样反复多次冲锋，敌人手榴弹打完了，我们冲上去用手榴弹投入敌军堑壕和地堡，就可占领阵地。当时就同意按这办法组织攻击，果然攻下了主阵地，然后居高临下，冲进蟠龙镇，5月4日结束了战斗。1948年10月25日，经中央军委总政批准在华东军区试行的《关于支部工作的条例草案》明确规定：实行有领导有秩序的政治、经济、军事民主运动，密切党与群众关系。（高戈里）我军从星星之火，到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到抗美援朝始终保持了道德品质上的先进、知识水平上的先进和精神风貌上的先进。1964年2月1日，《人民日报》刊登了社论《全国都要学习解放军》，号召全国人民向解放军学习：学习解放军思想政治工作坚持“四个第一”的原则；学习解放军坚持我国革命军队的优良传统“三八作风”。“地方学习解放军，解放军学习地方，这样可以进一步使军民联合起来，人民了解和拥护军队，军队了解和帮助人民，这更是一件大好事。军民更加团结一致，我们伟大的祖国就会更加不可战胜。”曾经看到一个华为2015年战略预备队誓师大会的视频。视频中千人合唱《中华男儿》，华为各个预备队齐声吼出各自队伍的口号，会场上的标语是：循环赋能、循环作战、循环评价、实现公司战略的全局性人才循环。在同样热血沸腾之际，个人突然感到，我们这支队伍的精气神在华为面前黯然失色，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先进性？现在的我们，有一些人在位的时候贪腐、脱离群众、听不得意见、转业了还要写公开信要官，平均知识水平也远低于地方。我们的队伍越打越多，我们的根据地越打越大，其根源就是我们这支队伍整体素质的先进性。在道德品质上的先进、知识水平上的先进、精神风貌上的先进。既是战斗队，还是宣传队和生产队。在淮海战役中创造了“即俘即补”的战争奇迹；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以“气多钢少”战胜了“钢多气少”的美军。志愿军战士罗盛教可以为了救朝鲜儿童而牺牲生命，朝鲜人民也会把志愿军当成自己的儿子。![]()
有了先进性这个核心竞争力，我们能够把白区发展成根据地，能够把陌生国度变成自己的主场。这个核心竞争力是美军学不来的。伊拉克、阿富汗，美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是没长进，只能待在“绿区”。今天，我们正走在学习美军的道路上，钢的数量上来了，我们的“气”还有多少？我们的核心竞争力还剩多少？把我们放到伊拉克、黎巴嫩，我们能做到哪种程度？能不能把当地变成我们的主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远大愿景，需要我们还必须是一支先进性的军队！知乎上有个提问，为什么大型组织里往往是逆淘汰，劣币驱逐良币？逆淘汰，是一个残酷的概念，但它所折射的历史真实，更加残酷。官场上，小人淘汰君子、庸才淘汰天才、狗熊淘汰英雄，这样的逆淘汰进程，历朝历代都少不了。可以说，中国历史整个呈波浪形态发展，其间，逆淘汰与正淘汰轮番成为决定社会走向的主要力量。当逆淘汰成为一个朝代选人用人的根本状态时，小人当道，君子远走，或遭迫害，或遭放逐，这个朝代就跌入发展的谷底；反之，当正淘汰的原则顺利运转时，君子、小人各归其位，一个朝代就会迎来上升期。逆淘汰—正淘汰交替的规律，从先秦开始，就成为中国历史的一条隐线。与之对应的明线，则是朝代的兴衰与更替。1992年，牛津大学数学家 Martin A. Nowak和Robert M. May合作设计出一个著名的演化博弈。（1992年10月29日，《Nature》，题为Evolution games and spatial chaos）每个格子为1个个体（player或者称为元胞自动机cellular automata），只与自己为中心的8个格子进行博弈；有两个策略可选：合作或背叛，两个策略之间可随意转换，每个个体按照本次博弈周围8个个体中收益最多的策略（合作或背叛），选取自己下一回合的策略；个体遵从一个固定的收益矩阵（payoff matrix），并执行同步更新；得分最高策略得到繁衍。这等于是说，你要么做一个善人，要么做一个恶人（在我们这支军队里，为公还是为私）。而且，你可以在善恶之间跳来跳去。在初始设定中，人群中的善恶比例是50:50，随机地散布在棋盘上，就像下图所示（蓝格代表合作策略或曰善人，红色代表欺骗策略或曰恶人）。![]()
随着模拟轮次的推进，善恶边界不断变化，逐渐演化成下面模样：![]()
这个图基本算是一个善恶共处的国度。顽固的欺骗者（红色）与顽固的合作者（蓝色）皆有各自生存空间。夹在二者之间的黄绿二色，代表“变节者”，它们由善转恶或由恶转善。单独的善或者恶无法生存（现实不是这样的，有坚守的善，也有难灭的恶）。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呀？如果是这样，我们应该还存有一半的热血者，而为什么实际上却少得多？别急，还有一个关键因素：收益率（payoff matrix）。在下面的初始设定里，我们大幅提高好人的比重，只有零星的坏人。你不妨想象这是一个人性本善的“好社会”（革命军队），但是我们调高变坏的收益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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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演化过程，像极了江山变色，比如苏联。苏共党员作为个体都还在，共产党人却已消失。（以上模拟引自西西河的淮夷）以新排长的成长路径为例，有两种策略，选潜规则或选择坚守初心。当然，在潜规则和初心之间还有很多梯度可选。比如偏向潜规则一方：老乡观念、唯上观念等；偏向初心一方：工作为主但也适当遵从潜规则（不少领导宣扬的：既要埋头拉车也要抬头看路）。下图很清楚，随着现实中的碰壁，选择初心的只能越来越少。尤其正团这个门槛，选择初心这条道路，基本上难以越过，存量只能越来越少。![]()
雷洛从警一开始满怀正义感，不同流合污。被现实挫折教育后，认识到只有爬得足够高才能改变现状。但当雷洛成为“五亿探长”后，他还记得自己的初心吗？自己也常反思自己走过的路，再从头走一遍的话，会选哪条路？我会走潜规则的路，走到比较高的位置，会对我们这支军队有更大的贡献吧？我想我还是会选现在走过的路。正是选择了现在的路，才有了时间反思、学习、思考，不断追寻。大多数人们的理性，总会选择收益大的路径，实现起来相对容易的路径。选择了容易其实就是选择了妥协，追寻收益最大的路上免不了逐渐“黑化”。我们的改革进行到现在，上上下下可能仍有一些不太满意。基层干部部分利益被牺牲，领导干部也被管得严了，为什么部队面貌没有太大的改变？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仍然存在，潜规则仍在低调运转。因为我们所说的、我们强调的、我们宣扬的，并不是我们在做的，口正直身嫌。比如，我们强调信仰，有多少人真正对马列主义有学习的兴趣？我们强调学习，有多少人真真正正在学习、跟踪前沿军事理论？我们强调官兵一致，统建房却是团以上才有资格。我们普遍是文件、讲话上的要要要、切克闹，行动上的赵常、胡优（槽逻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