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丨一个只求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技干,是如何三年干到副处又去挂职副县长的?
情感
军事
2024-12-06 00:01
浙江
记得自己第一次奔赴M县,坐了4个多小时动车才到达临近的市,长途大巴已经走了,只好在站前广场上了去M县的拼车。耐着性子等拼车司机满城转悠,凑齐了去M县的一满车乘客和货物,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M县。现如今,我已在此工作一年多,在无数次的往返中习惯了一整天“在路上”,日益熟稔了这里秀丽天成的山水、方言里招牌性的上翘尾音,以及……昂贵的物价。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真慢,让我时常在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倒数“离回去还有XXX天”;有时候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快得让我反应不过来。如果有人告诉转业前那个熬夜做题的我,几年后将出现在M县挂职副县长,我肯定会把烟头扔在他脚下,告诉他:我一个技术干部虽然单纯,可并不傻。写到这里,回头翻了一下之前那篇略显幼稚的总结,发现第二个三年比第一个三年难总结多了,经历了更多事情,却没有让自己更好沉淀,陷入干得越多、想得越少的怪圈。这种眼光和我刚到这个单位来,别人看待“你这个军转干部”的眼光不太一样,毕竟当时是个新转,周围人多少还有一丝包容。但后来提拔速度远超前人时,不少人对我们这几个新提副处是带着质疑、甚至怀着“看好戏”心态的。刚到新处室的第一天,向处长报到(为了叙述方便,给他取名为冷处长)。冷处长是北大毕业生,工作水平高,原则性强。谈话短且冷淡,没有一句关心和鼓励,只特别强调因为我家住得远,让我注意一下上下班时间,必须做到每天早来晚走至少半小时。这个小小的“下马威”在过去常加班的我看来,也不算很过分的要求,于是认真点头应下。第二天另一个“下马威”就来了,一位还不太老的所谓老同志拿着文件来跟我掰扯,从工作流程质疑到我对文件做的修改,态度和言语都难称得上客观。眼看时间不早,再拖就影响下一步工作了,于是我友好提出:这样,我们去请示一下冷处长?这时已经顾不上领导是冷淡还是冷硬了,脑子里开始琢磨,如果冷处长不支持我,我该如何如何说服他。没想到,冷处长简单听了双方阐述,把文件拿过来扫了一遍,干净利落地支持了我的修改,接下来轮到那位老同志在他的冷眼下哑口无言了。这次之后,我的紧张心态很快在新处室繁忙的工作中消弭无形,节奏太快、上级标准太高让我疲于应付,实在没有时间紧张。仔细想来,刚得提拔时的那些不友善眼光和各种具体的不利局面,都是通过一个”干“字去解决。因为大家都不傻,领导更不傻,是真想干事还是想找事还是能分辨清的。没转业时,我就是个闲云野鹤的技术干部,人际交往也很简单,谁当领导于我若浮云,干好自己手里那摊活儿就行了。转业后当科级干部的短短两年里,有幸碰到一个很有亲和力的处长,经常指导、鼓励我。提拔以后,我这个情商一般的直肠子要跟许多脾性各异的处长、分管领导甚至主要领导直接打交道,这些在以往的做题经验中找不到答案。这一课里最重要的章节,倒不是如何征服我的直接领导冷处长,而是应对单位一把手。提拔后没多久,斯文儒雅的老厅长就因身体原因提前退休,新任厅长随即到任。这位其实年轻时就是我们单位领导,后来到地市任职多年,这次他回来任一把手,往他办公室“汇报”的身影络绎不绝。据说,对来主动谈话的老同事们,他都和颜悦色、细心倾听,让这些当年在他手下工作过的人都感到即将迎来仕途的春天。但这位留过洋、当过地方党政一把手的强势领导迅速给单位带来重大变化,像掀起一阵又一阵大风,风速快到让人跟不上,吹得大家风中凌乱(为了叙述方便,给他取名为风厅长)。风厅长首先改掉了单位复杂的会议制度,取消了一切不必要的陪会,接着上线了一整套新的绩效考核和督办落实机制。会是短了,但没人敢走神,因为风厅长会讲着讲着随时点人提问。第一问其实比较客气,某处长被他问到业务领域内一个应知应会问题,四个要点只能磕磕巴巴答出两点来,随后羞得难以落座,会后所有人偷偷把这条背得滚瓜烂熟。没多久一次集体理论学习上我也被他点到,抛出一个角度独特的问题,幸好之前看过一篇有针对性的权威理论文章,囫囵回答了过去,庆幸自己好歹没出丑。这一招,逼得下面不得不学点东西。开会被提问毕竟是小概率事件,但新的工作绩效和督办机制让原本的工作节奏迅速升级,卷起来人人有份。风厅长也在接下来的全省系统年度大会上,提出明确的奋斗目标——全省前列,全国争先;压力直接传导到地市系统和基层,全省这条战线都跟随新领导的节奏开始加快跑步。跑着跑着,我偶尔会想起冷处长之前跟我提的早来晚走至少半小时的要求,觉得冷处长真是个大暖男。因为承担着几项核心工作,我也经常和冷处长一起向风厅长汇报,在这个过程中,我体会到风厅长的“严”和“卷”背后的卓越见识,沿着他的工作规划前进,各处室都做出了不同程度的新成绩。但我从来没有单独去找领导谈过话,表达过什么诉求。我这头拉车的牛实在太忙太累,经常回家了连辅导儿子功课都赶不上,有点时间与其“抬头看路”,不如回家补觉、陪妻儿。疫情期间那年冬天,同事们陆续发烧生病,领导和处长们也许是因为外出多,比其他人更早“倒下”了,能上班的人越来越少。风厅长在家高烧不退还坚持每天开视频会,工作就这样奇迹般地没有停摆。管会议系统的同事生病回家了,我还没开始发烧,于是这个活儿也归了我。恶补了一小时操作知识后,我无缝衔接了每天的大小视频会议,直到风厅长病情严重到住院才暂停。当然,病毒面前我也不是铁打的,在第一批生病的同事退烧返岗后我也开始发烧。回家休养的时候,心里感谢部队把大学时那个文弱书生锤炼成了如今的抗病毒决赛圈选手兼天选打工人。风厅长出院后,在一次微信交办工作时,破天荒发来了一个大拇指符号。应对领导这一课,我修得不算高分,只能说努力用工作上的靠谱去证明自己人品的靠谱,剩下的,靠一颗诚心去自然相处而已。转业安置、提拔换岗都是变化,领导也一直在变化,唯一不变的只有改变。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老分管领导退休,因为我们处贯彻主要领导意图最为迅速,新的平台赛道搭建成绩最突出,冷处长在一众人选中不算爆冷地被提拔为冷副厅长。作为他的副手,我却连一次年度考核优秀都没拿过。对此我毫不意外,因为每次处室开支委会推优时,我都提名了处里更年轻的科级干部。机关里一人提拔意味着连锁反应,风厅长开始拿着名册和所有人谈话。和别人谈什么我没打听,和我谈时他又像之前会议提问那样,开始刁角出拳,先是直接问我对以后晋升有什么规划,有没有想过去哪个处室当处长。听了我的“职业规划取决于单位需要”的绵软回答后,风厅长脸色明显不满,随即打出系列组合拳,问“某某处你认为谁适合当处长”。一天组织人事工作都没干过的我越听越心惊,今天这风格外妖,出的每一题都是送命题!连串逼问下我只能狼狈回答:某某工作勤奋,但方法还不够多样;某某某经验丰富,但有点不善沟通。送命题问完之后,风厅长开始教育我:你看人都是先看优点,足见人品是不错的,但年轻人还是要有点想法和冲劲的....直到魂不守舍离开他办公室,我都没领悟出他说的那些名词具体所指是什么,毕竟还有一堆活要干。和风厅长一起坐电梯,我脑子里正在想事,进出电梯时忘了电梯先进后出这个基本礼仪。风厅长在电梯里当着其他人的面,用开玩笑的口吻批评了我几句。在众人皆表示心悦诚服后还说,这样的同志要在基层好好锻炼锻炼才行。当时我只当他是批评批评而已,毕竟我这个军转干部也在基层摸爬滚打过,只是忙于事务有一点小小疏漏被他碰到了而已。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了一个道理——领导的任何一句话都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单位发了去边远地区挂职锻炼的报名通知,列出多项门槛条件,另外附带一句:无基层工作经历者优先考虑。若在以前,这个通知肯定无人报名,需要领导出面“动员”,但现在的工作状态下,早就有不少同事私下吐槽卷累了、卷不动了,哪怕我内心何尝不是在间歇性仰卧起坐呢?此时我又陷入了当初转业前彻夜难眠的困惑,那时犹豫的是走还是不走,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难题是:为了回家和家人团聚付出了那么多,难道是为了几年之后又一次离开家一走了之吗?闭上眼睛,眼前又是那纸报名通知,各项条件和单位里的人员对照下来,隐约就是我的精准画像。风厅长这次都不用当面提问,依然把最刁钻的问题抛到了面前,我这头已经日益满足于关门拉车的牛,该不该接过这根萝卜,又一次辞别妻儿出门去呢?到这里就可以回到本文的开头了,已经在山区M县工作的我,脱下皮鞋换上球鞋,适应了下乡进村、走访企业、对接项目、接访维wen这些以往陌生的工作.....这次变化带给我全新的职业体验,在有别于军营的真正的社会基层,经历了很多更深刻的直接冲击。在此限于篇幅等原因,无法更多展开,但这段经历注定会极大丰满我的人格。此时凌晨3点,我在M县的临时住所里敲下这些文字,又回想到当时我在和家人商量后主动报名,风厅长和冷副厅长与我谈话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表示欣慰,平时基本不笑的冷副厅长都对我露出了鼓励的笑容。这一年多来,每次回去汇报,风厅长还是一如既往地以提要求为主,并且把我挂职所负责的这块工作加入了他的督办清单。妻子和儿子也在忙碌中习惯了我经常不在家又时不时回来这种生活节奏,我在忙碌奔波中,尽量维持着自身和身外世界的紧平衡。一切看起来都很好,虽然不代表以后一切都会好,但几年之后我再来写第三篇后续的时候,相信我还是能不后悔自己走过的每一步。
拿起笔,随便写写就行
记录下你人生这场特殊旅行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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