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卢森堡,偶尔阳光穿越厚厚的云层照耀大地,温度在中午会上升到15度,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春天已经来临。
然而,真正的春日远没有到来,卢森堡的三月,晚上的气温还是会在0度徘徊。
三月是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忙季,即使是在卢森堡,工作日的晚上我常常要9点才能回家。千头万绪的事情萦绕心头,加上熬夜,偶尔还会在再干个十年和不辞职不是人的情绪之间驻扎和徘徊。身体和情绪的内耗,我是面露菜色,心有沧桑。
有一次和老板去拜访客户,这是一位常年西装领带的老板,身板挺直,走路带风,无论对谁都非常有礼貌,属于老派的欧洲绅士。
老板有颜值有气质,加上有我断崖式灰头土脸的衬托,他更是花见花开了。
和客户开完会后,女客户和我悄悄说,你们老板太帅了,帅的不像是干审计的。
我对前半句很认同,就英雄所见略同似的说,谢谢你啊。
我把这个当玩笑和同事说了。
过了一阵,这个表扬的话历经坎坷,山路十八弯就绕到老板耳朵里去了,原来好话也传千里,三月的寒风挡也挡不住。
老板有一天和我过完东西说,听说,你有客户的话瞒着我?
我第一反应是,报告啊底稿啊都给您看了,还有啥瞒着的?你要是有时间,我把客户几百兆的资料也打包发您看看,您今天不看完我还就不走了。
突然看到老板嘴角神秘的笑容,我才反应过来,说。是的,客户夸您帅来着,我没及时和您说。
老板说,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说审计师不帅,为什么要以职业来判断外貌?
你说做老板也要有老板的修养,正常人听到别人夸自己帅,一笑置之即可。哪有这样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对人家夸你的话还要职业怀疑。
我说,这是客户个人的观点而已,客户也没见过几个样本,您就当个玩笑。
老板说,那你觉得客户说的对吗?
这是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我说,我觉得这个客户说的对,长得帅的在中国基本都上交国家了,公务员啊警察啊去金融机构了,再说做审计的,本来男生就少,加班压力大,饮食不健康,容易掉头发,也没时间运动,所以可能导致审计做七八年了还帅的不怎么多见。我家里就有一个,我已经现身说法给您细节测试的证据和结论了。
老板说,怎么能这么说你老公呢?人家也很优秀。
我说,咱做审计的要实事求是。再说,他也没在这,您说他也听不见。
老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摆摆手,你走吧。
三月万物复苏,也是容易春心荡漾的季节。
有一次和德国的集团审计师开会,对方同事本来就轮廓清晰,人高马大,开会的时候讲了太久,累了热了,往后一仰,开始捋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的肌肉 。
整个造型,像是电影里的硬汉坐在面前。
正好要轮到我说话,我在电脑这头,看到他不经意露出的肌肉,一下子,脑子懵圈了,短路了,忘记了我接下来要问啥。
我结结巴巴的说,这个,嗯,其实呢,嗯。
缓了1分钟我才想起来自己要说啥。
我后来就只给这位同事打语音电话了,想秀肌肉,就把路给堵了吧。
当然,地球人都知道,颜值是生产力,可以创造价值。
卢森堡市中心的海盗船公园附近有个咖啡小哥,除了卖咖啡以外,他扩大了产业链,卖蛋糕三明治,三月又开始卖鲜花。
这位咖啡小哥长得帅,他还很会和客人聊天,提供家里老公也无法提供的情绪价值。
有天午休时间,和同事去买他家的燕麦奶拿铁。
咖啡小哥问我们,除了咖啡,你们还需要三明治和蛋糕吗?我记得你最喜欢胡萝卜口味的。
最怕这糖衣炮弹的进攻,我说,我午饭吃多了,只要咖啡就好,谢谢啊。
他说,不要紧,不要紧,那要不要看看鲜花?尤其是郁金香,早上从荷兰那边运过来的,颜色也很特别。看看?
我说,我家里花太多了,不能再买了。
他嫣然一笑道,春天的花是永远不嫌多的。
我还在纠结怎么拒绝,我的同事已经绷不住了,她丢盔弃甲,完全无法再拒绝他。
她走上前,选了一束郁金香,赞叹道:荷兰的花就是好看。
我们抱着花,喝着咖啡,走回还有点萧瑟的公园,像是走回了春天里。
套用日本某诗人的诗:审计忙季,三月的郁金香让我活着,咖啡让我活着,被雨淋湿的狗崽,和那天的晚霞让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