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些天跟闺女进行了一场非常艰难且有代沟的讨论。
事情起因很小，得意最近忙着搬家，那天让我帮忙看一下lease，我正一边看一边跟她讲哪些条款需要注意哪些是正常流程，有剩过来跟我说：你待会儿有空问下师傅，我买的壁炉到了没。
从新家装修开工第一天起，我就拉了个群，我，有剩，师傅，都在群里。但不知为啥，有剩这个神奇的人有事总是要跟我说，让我去跟师傅沟通。
平时我体谅他工作忙没时间看微信，这大周末的有啥问题不好自己问？难道我是宫里那个嗓子又尖又亮的传话太监吗？
于是我直接问他：你能告诉我你是为啥不自己问师傅吗？是不会写字还是害羞不好意思？
两人来回呛呛了两句之后，有剩勇敢坚强自立地自己去问师傅了，我继续给得意看lease。
按说这事就完了，没想到看完lease，得意严肃跟我说，妈妈你有没有觉得你跟爸爸说话的态度可以稍微好点？
嗯？我有对他态度不好吗？得意：你看，你习惯到连自己语气不好都意识不到了。
小姑娘说了几点，中心思想是负面情绪的话语在日常交流中非但起不到解决问题的作用，还会激化矛盾。然后用今天的事情举例，跟我说她理解我不开心的点在于爸爸总把这些琐事推给我来做，那我为什么不换个有建设性的方式表达呢？蛮好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先告诉他这样事事都推给我让我觉得很不公平，然后再共同商量出一个今后跟装修师傅怎么沟通的具体方案。这样既表达了我的意见，又让爸爸意识到他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解决了问题。
。。。听得我百感交集。
想起自己二十来岁时，也是看中年人愚蠢又暴躁，明明有那么多明路摆在眼前，却还是过得没头苍蝇一样毫无章法。
等闺女说完，我说你知道吗，妈妈跟爸爸刚结婚的时候，他总跟朋友说我是他见过的最温柔好脾气的女孩子。
电话那边小姑娘发出了一个介乎于嘎和啊之间的声音，估计是震惊到卡痰了。
二
有啥好震惊的呢？
谁结婚的时候不是抱着要做一个一百分的自己去努力的，难不成还一开始就在心里暗戳戳谋划着要做个烂人恶心死对方？
只是人的精力有限，耐心也是有限，所有精力耐心分给两个孩子大部分，剩下的分给工作，分给日常人情往来各种琐事突发事件，到了有剩这里当然就不剩啥了。
我如是解释给得意听，她很不同意，委婉地表示这只能说明我和有剩的家务分工有问题，属于无效分工。将来她有了家庭，一定会跟丈夫把所有的事情对半分，这样谁都不会因为承担太多而压力过大。
正说着有剩过来了，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插话说你说的是理想状态，能这样当然最好，但我和你妈在能力上都是有明显短板长板的人，如果工作家庭所有杂事均摊，大概率是我俩的精力耐心在每件事上都不够用也做不好。
得意：可是你们现在的分工方式显然有问题，妈妈你每次发脾气的时候不会让自己更不开心吗？
我：还好啦，有脾气不能发才会更不开心吧，很多癌都是这么憋出来的。
得意明显有些不高兴了，说所以这件事就没有最优解？
我正要回答，小姑娘打断我：算了我不想谈了，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这是彻底聊到死胡同了。
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我问得意：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在这件事的态度太敷衍，好像是在跟你抬杠？
那边闷闷地嗯了一声。
静下心想了想，跟女儿说：妈妈有个朋友曾经说过，“嫌自己胖的时候想想还很穷，这胖就不是个事儿了；牌越打越烂的时候想想下了牌桌的，就觉得手里还有牌可打也算不错了”
这段话你大概不能理解，但它基本概括了我们这个年纪的心态，就是一地鸡毛的时候，没必要在某件事上太过执着。我觉得咱俩的分歧在于对最优解的要求标准不一样。你这个年纪是在上升期，对自己对生活的期待值很高，最优解是要满分的。可妈妈这个年纪的最优解是及格就行，甚至很多时候，如果没及格，看看更差的也就释然了。
所以在这个前提下，我和爸爸的互动方式虽然不是我俩最满意的，但是目前需要改变最小的，也是彼此忍受度最高的，那这个自然就是我们的最优解。
三
跟得意的谈话不知道小姑娘听进去多少，倒的确让我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那段精力耐心有限的话平心而论放到现在并不是很合用，毕竟孩子大了，学习上根本不需要我，家务也比之前少了许多，也许我是该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了。
所以上周父亲节，我要送有剩的礼物是对他好一点。
努力坚持了一整天，到晚上因为儿子申请大学的事儿吵了起来。
吵完架一看表，都十一点了。
真是的，蛮好忍到十二点，等父亲节过了再把他摇醒跟他吵。
隔天跟得意聊天，小姑娘坦言那天她是有些失望震惊的，因为一直以为衡量一个人是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主要看对方在不在意自己，脾气够不够好，可是看了我的例子，让她意识到原来恋爱中的优点到了婚后是会变的，而更可怕的是我还言之凿凿地告诉她这种事情没法预防也没有最优解。
呃。。。原来是这样。。。
我急忙往回找，说不是啊，每一家的相处方式不一样，你不是爸爸，你将来的老公肯定也不会成为我。。。
说到词穷情急，只恨有剩不在家，不能拉过来跟我头挨头手拉手地表现伉俪情深。
昨晚有剩回家，饭桌上我叹气扼腕地跟他说了和闺女的聊天内容，最后总结：以后咱们在孩子面前还是要多注意言行，争取给他们树立个正确的婚恋观。
有剩说晚了，没用的。
说着拿起手边的抹布，擦了擦嘴。
那个抹布是擦桌子的，刚才端汤的时候洒了点，我擦完忘了拿走。
我跟他说那是抹布。
他说哦。
然后这人闷头喝汤，喝到一半停下来跟我说话，又拿起抹布斯文地擦嘴。
还真是个讲究人儿。
我把纸巾盒推过去，说你能不用抹布擦嘴吗？
他再次哦哦。
在有剩第三次用抹布擦嘴的时候，我劈手夺过抹布，骂骂咧咧地扔到水池里。
算了不改了，一个用抹布擦嘴的男人，真的只配拥有一个暴躁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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