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去年跟我妈去佛罗里达，打车时遇到一个挺搞笑的司机。
司机是个亚洲中年男人，我妈这人爱聊天，上车一看对方是亚裔，很开心，立刻进入问东问西模式：你一直住这边吗？还是后来搬过来的？
司机：啊我其实是个程序员，今天下班早。
我妈以为对方没听懂她的问话，执着地继续问：所以你是后搬来的？
司机：以前也在别的城市做过，但一直都是程序员，因为学的就是编程专业嘛。
老太太显然有些困惑，哦哦了两声，但心情很好地继续发问：我们昨天才下飞机，有什么好的景点推荐吗？
司机：就册子上那些吧，我平时也很少出来，程序员嘛，今天是下班早，顺便接一单。
我妈再次哦了一声，彻底放弃问问题了，对着窗外发了会儿呆，大概又觉得这样沉默着不好，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这边真热闹啊，大冬天的人都跑到南边来了。
司机：是吗？我没太多感觉，主要平时都上班嘛，对着电脑编程，没什么机会出来。
。。。。。。。
于是罕见地，后半程我妈再没说一句话，估计老太太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社交能力和表达能力有了深深的怀疑。
到了目的地下了车，看着uber车开远，我妈后知后觉地跟我感慨：这人是真热爱他的程序员工作啊。
二
为什么说到这个人呢？
因为前阵子找公寓的时候，也遇到一个类似的鸡同鸭讲。
上篇文写卖房子，有读者问洋相高中还没读完呢，现在卖了房子，是要转学吗？
没有没有，最后一年关键时刻，哪敢转学，还在原学校读着，我们在学校旁边找了个公寓，很近，走路就到，会一直住到明年五月儿子高中毕业。
选公寓时，我和有剩最担心的就是房子隔音问题，因为睡眠不大好怕吵。所以当时看完公寓出来，俩人站在大门口迟迟没走，商量着要不要下班时间再过来，多找几个租客了解下情况。正说着，迎面从停车场过来一对年轻小夫妻，女的怀孕了，肚子挺大，应该快到月份了。
我俩大喜，孕妇怕吵啊，她要是觉得不吵那肯定没问题。于是凑上前搭讪，自我介绍说在考虑租这边的公寓，问他们住多久了，对这里满意不。
短短几分钟，收获了一段奇怪的对话。
怎么说呢，小两口态度挺奇怪，语气神态明显是爱搭不理，但又很神奇地对我们的每一个问题都回答老长一段。
问他们在这里住多久了，觉得公寓怎么样。
答：一年多了，不过马上要搬走了，因为买房子了，当初住在这里是因为还在读博，临时过渡一下，现在找到工作了，当然就赶紧买房了。
问感觉晚上吵吗？在屋里能听见邻居或者街上的车辆声吗？
答：我俩都挺忙的，xx大学你们知道吗？我俩都在那儿读博，刚毕业。。。在这边就是暂住，所以对环境什么的也不是很挑。
问邻居怎么样？没什么特别不好的人吧？
答：跟邻居不大熟，不清楚这边都住了些什么人。。。我们回来都挺晚，xx大学跟一般大学不一样，特别累，而且休息时间主要都用来四处看房子了。
问公寓管理还可以吧？电器坏了及时来修吗？
答：好像还行吧，租公寓嘛，对我们来说反正就是个过渡，凑合一下无所谓的，不像买房子，那肯定就要注意一些。。。
三
其实聊了几句我就不大想继续了，问啥都是“名校博，已买房”，我是来租公寓的，又不是找励志偶像，实在没兴趣听他们的人生有多精彩。
可有剩显然完全没意识到，于是这天聊得跟两条平行线似的，有剩自顾自问他想问的，对方自顾自说自己想说的，各说各的，互不干扰。
上了车，我由衷地夸赞他：我可真羡慕你的神经大条。
真的，大概是心理阴暗，我很打怵碰到这种每句话都能绕回去晒自己的人，因为既不愿给对方他想要的回应，又不好拉下脸打断对方“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好能干我好羡慕现在我们能聊正题了吗”。
只能在心里默默翻白眼。
所以很佩服有剩，钝感到完全无视，少了多少精神内耗。
听了我对小两口的感受之后，有剩努力回想半天，先是恍然大悟，说怪不得觉得对方回答问题总是扯半天说不到点上。但随即又笑我小心眼，说人家也许有这个意思，但没你感觉到的那么强烈，只是你心思太细，对这种事的感受超过一般人，就下意识给放大了。
说着说着看出我面色不爽，又赶紧及时转向：其实也没啥，既然你感受到了，那你也可以晒回去啊，就拿出在家对着我夸儿子的劲头，不管对方说了啥，你都扯到儿子身上，看谁先受不了谁。
嗯，虽然不爱听他说的前半截，但的确啊，与其默默翻着白眼忍受对方，还不如加入进去，既然你在我的神经上蹦迪，那我就在你的神经上跳大神。
顿时有些扼腕，脑补了一下，感觉刚才错过了一亿个可以夸儿子的机会。
小夫妻：。。。临时过渡一下，现在找到工作了，当然就赶紧买房了。
我：买房了呀？是吊顶吗？我们看房只喜欢高吊顶，因为儿子个高，这都182了，而且还在长。
小夫妻：。。。在这边就是暂住，所以对环境什么的也不是很挑。
我：环境好不好很重要啊，我怀孕时住的地方就很安静，所以我儿子个高啊，这都182了，而且还在长。
小夫妻：。。。我们回来都挺晚，xx大学跟一般大学不一样，特别累。
我：孕妇太累很影响孩子身高的，我怀孕就睡得好，你看我儿子都182了，而且还在长。
小夫妻：对我们来说反正就是个过渡，凑合一下无所谓的。
我：不不不，对于个高的人，住哪儿都不能凑合，就像我儿子，这都182了，而且还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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