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的中将被敌人抓获,可奇怪的是,不但没被杀,反被奉为座上宾

百科   2023-12-23 14:45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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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驽
上篇文章讲到,唐生明奉命潜伏到汪伪那边去当卧底,可仅仅一年后,军统上海站被汪伪76号捣毁,站长陈恭澍被捕,一张电报稿暴露了唐生明卧底身份,李士群叫来了唐生明,让他和陈恭澍对质。
一、落到日军手里
陈恭澍被带进来,李士群开始盘问他。无论李士群如何审问,陈恭澍矢口否认与唐生明有关系。实际上,陈、唐二人从未见过面,联络都是通过张素贞和秘密交通站。李士群又诱劝唐生明:“有关系也不要紧,我可以负责,没有问题。只希望不要避开我,把我也当成要好的朋友,有什么事先同我谈谈。”唐生明回答:“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承认同戴笠是朋友!”唐生明此话避重就轻,反复申明以前与戴笠的朋友关系,回避现在传递情报的事实。这一招颇有用,加上他发报不止用“余化龙”一个化名,也不止一个电台发送,李士群在军统上海区的资料中没有搜出更多证据。当下李士群叫人将陈恭澍带走,对唐生明也没有追问下去。
这一回没有上次透露日军进攻长沙的情报那么简单了。过了一阵,李士群对唐生明说:“这个问题,我不能解决,汪先生有电话来,叫我把你们送到南京去见他,你当面去和他谈谈吧。”唐生明已是身不由己,任人摆弄。当天晚上,在李士群夫妇半陪同半押送下,唐生明、徐来、张素贞被带往南京。
徐来
这还不是最惨的。第二天清晨,火车抵达南京下关车站,唐生明往车窗外一看,连连叫苦,心里凉了半截。原来几名佩戴着参谋带的日军军官向车厢走来。这身装束唐生明不陌生。
唐生明知道,日军中的参谋人员往往直接向上级参谋部负责,执行特殊任务,拥有特权。自己落在汪精卫手里,他倒不是十分害怕,大不了关上一段时间,以自己的人脉,要不了多久一定可以出来。以后不当什么委员、司令,真正在上海当个寓公,倒也符合夫妻俩的愿望。现在看来是日本鬼子接手,自己还有几分生存希望?老婆孩子怎么办?
二、柳暗花明
李士群的日文秘书夏仲明先与日军军官交涉,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又把李士群拉到一旁窃窃私语。唐生明着急万分,当看到李士群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时,明白李士群同意将自己交给日军,心里暗叫:“完了完了!”
李士群转身回来,安慰唐生明说:“你放心去,好好和日本人谈,徐来和张素贞暂时到我家住下,我绝不会难为她们。”唐生明勉强点了点头。几个日本军官将唐生明带上另一辆汽车。看着渐行渐远的妻子,唐生明心里五味杂陈。他怨恨蒋介石和戴笠,把自己派到虎口狼窝,如今要把小命丢在这里;他也后悔,为了贪图享乐,不听大哥的话,非要来闯荡敌人占领的上海滩……
徐来母女
汽车径直驶入日本派遣军总司令部。下车后,几个人把他带到参谋部,都甲大佐等几个军官早等在那里。没想到,都甲等人并没有凶神恶煞的样子,反倒非常客气。几个军官跟唐生明热烈握手,叫“你不要害怕”。日本鬼子花样百出,说唐生明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接下来都甲一番话,大大出乎唐生明——包括今天的我们之意外。
都甲说:“很久以来,我们一直找不到与蒋介石有关系的人来商谈,今天总算找到了阁下,我们非常高兴,所以特别请你来谈谈。”见唐生明愣在那里,都甲接着说:“你能够到南京来工作,我们很欢迎,可惜没有早点让我们知道,我们会尽力支持你。重庆联系的电台要保留下来,由我们负责保护。南京政府(指汪精卫政权)决不敢难为你,一切由我们做主。要是没有专用电台,可以快点建立起来。”
听了都甲这一席话,唐生明心花怒放,心道:“真正‘非常高兴’的不应该是我吗?”
三、日本人的鬼算盘
河边正三
为什么明知道唐生明是间谍、是卧底,日本鬼子不但不杀他,还要保护他呢?当年的唐生明同样疑惑。都甲等人看出唐生明的疑惑,便陪他去见总参谋长河边正三中将。河边正三见到唐生明也非常客气,除了重复都甲那一套话之外,更坦率地说:“我们因为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才请汪先生出来。现在希望通过你,能和蒋介石阁下直接商谈中日合作方式,请你多从中协助我们早点完成这一任务。”他越谈态度越谦和,搞得唐生明快要怀疑谁才是阶下囚了。
最后河边说:“我们决定派人与你保持密切联系,并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保证你工作顺利进行。”临别时,河边又说:“你建议重庆方面不要再在上海南京暗杀个别日本人,这种建议很有见识,我们非常重视,也十分赞赏。”
日本侵略者对唐生明这样谦恭有礼,不是没有原因的。这时日本刚发动太平洋战争,参谋本部期望中国战场暂时缓和一下,集中军力攻占东南亚,攫取那里的资源。日本内部不同派别的斗争,造成的这种“奇葩”现象不止一例。在胡兰成与张爱玲故事中就讲过,胡兰成写文章说“日本人必败,汪政权必亡”,反倒得到日军的同感和拯救。另外,国民党重要人物吴开先,也是被捕后送回了重庆。
唐生明一阵高兴之后,并没有飘飘然,而是清醒、慎重地考虑了一番。他知道同日本人打交道很难。他想:“我与他们没有交情,他们也不讲交情,稍不合意,他们便翻脸无情,随时可以杀我。”现在这种境况,既不能否认与蒋介石的关系,也不宜直接承认这种关系。一向“讷于言”的唐生明谨慎地说了一句:“重庆方面,我认识的朋友的确很多,我愿意同你们先研究一下,再去同他们商量,看他们的态度如何再说。”
畑俊六
河边、都甲听了唐生明的话,也不勉强,并带他去见日军派遣军总司令畑俊六。几个月前畑俊六视察“清乡”时,唐生明见过。这次再见面,畑俊六客气很多,重复了河边说过的话,并对唐生明勉励了一番。唐生明还是以对河边那套话回答。
河边等人招待唐生明午餐,然后送到贵宾馆,说马上派人来跟你联络。唐生明说想去见见家人,日军爽快答应了。
唐生明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见到徐来、张素贞,几人悲喜交加,恍如隔世!
四、傀儡的尴尬
接下来,他要去见汪精卫了。一年前欢迎唐生明的晚宴上那一幕,犹历历在目。事情的发展如此戏剧化,唐生明想不到,汪精卫也想不到。所以这次会见特别尴尬。汪精卫的心思不难理解。他冒风险、顶骂名跑出来当汉奸,没想到日本人还是想同蒋介石谈,这置汪精卫和伪南京国民政府于何地!?但他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傀儡,对日本人的决定,别说抗争,连埋怨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有埋怨唐生明太不够交情,这么重要的事情一直瞒着他。唐生明见汪精卫心情不佳,谈了几句匆匆告辞。
强势“老太婆”陈璧君,旁边是叶蓬
勉强过了汪精卫这一关,陈璧君没那么好打发。当知道唐生明是卧底时,陈璧君和陈公博都主张严办——严办的意思,当然是“咔嚓”喽——汪精卫没有当场表态,只叫李士群先把唐生明送到南京来再说。没想到一到南京,日军就将唐生明“截胡”。陈璧君和陈公博这才不敢再提严办的话。
有一天陈璧君离开上海,李士群叫上唐生明去给她送行。唐生明对“老太婆”避之惟恐不及,不愿意去,但李士群硬拉着他去,没办法,只好一起到了陈家。一进门,陈璧君劈头就骂,没有良心、不讲交情……只要想得到的难听话都骂出来。唐生明早有心理准备,就当个闷葫芦不开嘴,让她骂个够。这反倒让陈璧君更为生气,好几次手指都点到了唐生明脑门上。从家里一直骂到上飞机,陈璧君没停口,唐生明没开口。看着飞机起飞,唐生明总算松了一口气,埋怨身旁的李士群,不该叫自己来。李士群宽慰他说:“既然还要在这里活动,大家关系要搞好些,我是好意。”唐生明一想:也是,汪精卫、陈璧君不能骂日本人,只有把自己作出气筒,让她骂,出这一口气,反倒是好事。
五、“沾光”
蒋介石和戴笠
蒋介石和戴笠知道唐生明搭上日军高层关系,也很高兴。戴笠发电赞扬唐生明不负校长重托,同时转达蒋介石的意思:先以个人名义与日本人来往,不要承认代表谁,对日方提出的任何问题,不要先作具体答复,随时向重庆报告。
唐生明明白自己仍在“走钢丝”——事情办得好,万事大吉,万一办砸了,蒋介石随时可能把自己抛出去当替罪羊。日军几次派参谋官来联络,问重庆方面有什么反应?唐生明总回答:“他们还在研究。”
有求于人的时候,日本人总是殷勤备至。加上军统停止暗杀日本官兵,日军感到很满意。上海驻军司令部派了一个叫松井的大尉来到唐家,担任联络和保护。松井办事十分认真尽责,每天一大早来,直到晚上唐家人休息才回去。
既然身份已公开,还有松井“贴心”“保护”,以前躲藏在郊区的电台搬到了唐家三楼。唐家住的那片地区经常轮流停电,电台工作时常受到影响。唐生明向松井“提意见”,松井马上转告日军司令部,立即命令电力公司:这一段不准再轮流停电,并且要通宵供电。住在同一片区的熟人们知道这一情况后,常常同唐生明开玩笑,说是沾了重庆代表的“光”。当时上海物资供应困难,尤其煤、米、汽油等紧缺,有钱也难买到。日军给了唐生明一份“特供”,非常丰富充足,吃不完、用不完的,每个月还能送给朋友,许多大汉奸都自愧不如!
六、分化瓦解
唐生明想策反李士群。唐生明来到上海后,李士群亲近他、笼络他。但对于唐生明的试探,李士群拒绝了。如上一篇有关李士群的故事中所说,李士群知道自己归顺蒋介石,资历浅,永无出头之日,并且76号杀害了这么多军统、中统特务,戴笠等人必定怀恨在心。
李士群“清乡”做出了成绩,得到日军和汪精卫的表扬。周佛海看了眼红,想来分一杯羹。他把自己掌握的税警总团抽调一部分参加“清乡”。李士群很不高兴,对唐生明说:“周佛海哪里都要插手。”两个人都视唐生明为“朋友”,向他讲心里话。唐生明则在其中撺掇,周佛海要调兵,他满口同意,李士群要拒绝,他极力支持。结果闹得周、李二人很不愉快。当然,周、李矛盾是二人之间的利益冲突,唐生明只是起了恰如其分的煽风点火作用。
周佛海是个孝子,他的母亲和岳父在湖南老家国统区,他一直想把家人接出来。唐生明来到上海,周佛海多次打听如何能安全地从湖南到上海。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唐生明觉得这是重庆方面拉拢周佛海的机会。戴笠听从唐生明的建议,利用这一点做文章,将周佛海母亲和岳父接到贵州息烽软禁起来。后来周佛海与军统建立了密切联系,成了蒋介石、戴笠在汪伪集团里最大的内线。这是后话。
唐生明还劝说叶蓬投靠重庆,但未成功。叶蓬任汪伪陆军部长,是掌握军队的实力人物。叶蓬的妻子,是唐生明母亲的干女儿,与唐生明有兄妹关系。所以唐生明对汪精卫说出“牛刀”时,叶蓬替他万分着急(见上一章)。按说有这层关系,应该一拉就过来的,但叶蓬坚决不同意。不是唐生明没努力,是因为蒋介石伤叶蓬太深——那是“七七事变”之前,叶蓬任国民政府武汉警备司令,他为了教育部下仇恨日军,将日本兵画在靶子上,让部下实弹射击。日本人知道后,向蒋介石抗议,蒋介石不但不肯定他爱国,还怪他多事,将其免职。叶蓬从此仕途全毁。他后来投靠汪精卫,宁愿替日本人办事,也不愿跟着蒋介石干。
老年唐生明
陈恭澍被捕后,被逼投降,但又悄悄跟军统取得联系,来个“谍中谍”。他与唐生明互相知道身份,但苦于没有机会沟通交流。有一次,李士群通知陈恭澍一同巡察防务。当一行人从镇江坐小火轮去扬州时,同行的其他十多个人都在船舱内,碰巧只有陈恭澍和唐生明在舱外甲板上。陈恭澍悄声对唐生明说:“我们是黄埔同学,现在同一命运,彼此要有个照应才好,你说呢?”唐生明激动地拉开嗓门大声说:“谁要是变了谁就是王八蛋!”陈恭澍吓了一跳,幸亏轮机声和波浪声大,掩盖了唐生明的音量。
两人从此心照不宣,鼓动李士群野心勃勃。最终李士群得罪了所有人,膨胀愈烈,破灭愈快。戴笠决心除掉李士群,向唐生明问计。唐生明献出“上、中、下”三策,由周佛海等人密谋,以“反间计”鼓动日本人干掉李士群。1943年9月,日本宪兵队长冈村设下“鸿门宴”,将李士群毒杀。具体经过刺激精彩,在李士群与叶吉卿的故事中有详述,请看链接——
几年之间,唐生明还做过不少分化瓦解工作,毋庸一一细说。再讲一件他提供情报的事。他在上海,与日本海军一名叫古川的嘱托(帮办一类职务)结成朋友。1944年下半年,有一次古川请唐生明吃饭,酒至半酣,聊到美、日海军作战的事儿。古川夸口,日本海军将给予美国海军重大打击,扭转战局。唐生明故意用怀疑的口吻问:“有几分把握?”
古川酒兴之下,对唐生明毫不防备,把他从日本海军高层得到的消息吐露了出来。原来日本正在把所剩无多的舰队集中起来,准备对美军突然袭击,再造一次珍珠港那样的胜利。唐生明马上将情报告诉了戴笠,戴笠通过中美合作所转达美国海军。当时美军正苦于找不到日本海军主力踪迹,接到情报后,先发制人,一举击沉击伤日舰100多艘,从此日本海军一蹶不振。中美合作所的梅乐斯准将获升少将,与此不无关系,抗战胜利后曾专程向唐生明致谢。
七、假通缉令也要取消
1945年日本投降,抗战胜利。周佛海摇身一变,成了维持上海治安的“行动总指挥”。这天,周佛海、唐生明、陈恭澍、熊剑东等,和最先到达上海的戴笠部下阮清源等人设宴欢饮。席中唐生明提出来,现在各路人马涌进上海,需要成立一个汇报机构,大家好彼此沟通。此话得到一致赞同,并推举唐生明组织,要他准备各种美食,还有烟酒茶咖啡之类。众人议论得热火朝天时,唐生明悄悄对税警总团参谋长徐肇明耳语:“说老实话,明天开零的钱都没有了。”徐肇明说:“没关系,明早就给你送1亿储备票来。”
这个汇报越搞越大,周佛海又批了300亿伪储备票给唐生明作为经费,交由徐来和张素贞保管。拿到这笔巨款后,唐家更是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接收大员们,纷纷到唐生明这里来打听消息,顺便大家吃喝玩乐。
可以想见,“奉命腐化”的唐生明这时多么吃香!不少汉奸跑来跟他拉交情、送厚礼。伪南京警察厅长苏成德(就是那个一心向李士群拍马屁,迎送都举行仪仗礼的人。详见李士群故事中情节),屡次上门,求着唐生明介绍他跟重庆发生关系。唐生明说已经迟了,急得苏成德向唐生明下跪。
戴笠来到上海,唐生明到机场接他。戴笠一跳下飞机,兴奋地把唐生明抱了起来。军统给戴笠准备了几处华丽的公馆,戴笠不去,一定要住在唐生明家中。1946年初,蒋介石来到上海,戴笠写了一个报告上去,第二天蒋介石就接见唐生明。一进蒋公馆,蒋介石满面笑容,连说几声:“你很好!你很好!”称赞唐生明与戴笠配合得好,做出了成绩。临走时,蒋介石拿起红笔,写了一张便条:“发唐生明特别费200万元。”并说:“还都以后,到南京去见我!”
这笔奖赏让唐生明啼笑皆非。要说蒋介石不大方吧,他批给上海市警察局的赏金才100万元;要说大方吧,这时的200万,只买得到几两黄金。当初离开重庆的时候,蒋介石可是大笔一挥,给了唐生明1万美金,那时能买20两金条呢!
不久之后,戴笠飞机失事摔死。唐生明猛然想起一件大事:自己身上还背着一张通缉令呢!戴笠在世,这事有人证明,戴笠不在了,万一老蒋翻脸无情,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那些或杀或关的汉奸,多少不是与老蒋暗通款曲?大哥唐生智在他离开重庆时警告过:“此去弄得不好,便会遗臭万年!”这句话他时刻谨记在心,现在必须抓紧消除隐患。
他找到一帮朝中做官的老朋友,要求取消对自己的通缉令。许多人都说:“你有什么问题,谁不知道你是奉命去的?”唐生明坚持要办手续。但查来查去,找不到有关通缉他的案卷。他不甘罢休,缠着国民政府发了一道公告:前派唐生明前往敌后进行抗日活动时,为掩敌人耳目,曾由唐生智呈请通缉唐生明,现对日战争已取得最后胜利,任务业已完成,前项假通缉应予取消。
说不清这个人到底是糊涂还是精明,但他“福将”的名声,确实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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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战争王正兴
精确分析战例战术,解读战争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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