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年少（Ⅲ）
——致永不失联的青春
文‖马守兰
（每个人的心里都装了不同的梦想，迈着沉重的步子奔向远方。）
我的外爷爷是个非常精明又豁达的老人。他从年轻时一直在附近的集市上做一些买卖。因此几个舅舅也受他的影响，除了地里的庄稼，也都想方设法将生活过得与众不同，风生水起。有一次，外爷爷悄悄告诉我父母，说他经常在集市上留意，看能不能见到我在街上闲逛，因为我们的学校就在市场后面，他想抓住我不好好上学的把柄，然后理直气壮地告诉我父母，让我回家，再将我也出嫁了事，省得他跟着操心。但是一连好几个月，都没看见我的影子，他便暗暗高兴，不再管这件事。
我当即哑然失笑，因为我压根就对“集市”没有一点兴趣，更别说在上学期间到街上溜达了。我去学校也不会经过市场，我对那一带很熟悉，每逢集日，我总是从街道后面的村中小路穿过，绕到学校。我庆幸自己又“躲过了一劫”，继续一个人奔波在那条路上。
秋季开学，大家的会考成绩也出来了。出乎意料，参加补考的很少。我们欣喜若狂，因为在这所乡村高中，大家的成绩本来就不怎么好，很多人害怕拿不到高中毕业证，因此会考的通过，让大家放了心。
由于分科，我们重新分班，组成了文、理两个班，我和同桌没有分开，她还是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中的“队长”。每天，大家都早早来到学校，看似忙忙碌碌，其实很多人已经放弃了学习，只等毕业。数学老师韧劲很好，依然天天被我们气得脸色蜡黄。虽然有班长和两三个学习好点的在极力地配合着他的讲课，但也免不了他时不时地暴跳如雷，我们觉得他那样气自己实在有些不划算，有时候也觉得很不忍心，但是我们从来不敢在课余和他说话。也许是当时的他们（我们那些尽职尽责的好老师）都太年轻的缘故吧！但是，不管怎样，大家相处得还算默契而“和谐”。
寒冬很快来临，教室里一个破火炉冒着黑烟。我蜷缩在狭窄的课桌之间的板凳上瑟瑟发抖，双手冻得红肿。那是早上在路上骑自行车没有保护好的结果。我的英语成绩一直上不去，两次模拟考试过后，我开始下了决心：找来高中所有的课本，一页一页地读，一遍遍地背。早自习时间，我不再坐在让人昏昏欲睡的教室里，而是冒着寒冷，在教室后面背单词，背课文。
有一天早自习，英语老师来“找茬”。模拟试后，他准备专门找时间收拾我们。那几天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动向。当我拿着课本走出教室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他从办公室拐角处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戒尺。我赶紧喊同桌让她出来，她没理我，我只好一个人转到了教室后面，边读课文边竖起耳朵听教室里的动静。
我听到亲爱的同学们挨骂、挨打的声音，顿时心惊胆战，脑子一片空白。我怕他让同学喊我进去，感觉身子轻飘飘地，但是脚步却没有停下来，我嘴里读者课文，却不知道读的啥内容。
过了好一会儿，我看到英语老师走出了教室，气呼呼地回办公室去了。我赶紧溜回教室，没想到的是，大家都在谈笑风生，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同桌告诉我，英语老师问起我了，她说我背单词去了，他听了还表扬我了，说这么冷的天气……我也笑了，连连感谢自己的“勤奋好学”，免了一顿板子。
冬去春来，离高考就剩四个多月时间。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地来来去去，有人拼命学习，有人吊儿郎当、玩世不恭。
高三第一学期的时候，班主任让大家选一个副班长，协助班长管理班级事务。他们竟然选了我，我推脱不了，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时下，眼看高考在即，班会课上，年轻的班主任让大家发表意见，说说在有限的时间内怎样复习更有效、更能提高成绩。点到我的时候，我站起来目光扫了大家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我认为时间不多了，大家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根据自己的学习情况来复习吧！”他对我的答话很不满意，苦笑了一下“看来你对庄子颇有研究啊！用的也好！”接着说“我还是劝大家抓紧时间，好好复习，给自己争取一个满意的结果。”
学校门前的小河边有一大片树林。每天放学后吃完饭，在等着上晚自习的空当，很多同学都喜欢结伴到那里散步，疏解心情。
走进林子里，在一处开满小小野花的草地上坐下来，同桌将她的两条大辫子绕在手指上把玩着，对着我神秘地笑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说：“遇到啥好事了，快说！”她压了压上衣兜，一副紧张又难为情的样子。我一把拉过她，手伸进她的兜里，掏出了折得厚厚的一沓纸。她见状，伸手来抢，我急忙绕到树后，打开来看。只匆匆看了几句，我就笑得喘不上气了，那是一封男同学写给他的信，开头竟然用“妹子”称呼，我一边绕着树转圈，一边数数信纸，足足写了七八张！“谁这么土啊，这称呼，哈哈哈……”同桌被我笑得脸红红的，但忍不住自己也笑起来。看署名，原来是坐在教室最后面那位“大哥”。见同桌不再反对，我又仔细看了一遍，“写作水平也太差了！下次我让他找我代笔，我保证能把妹子感动哭了！”我俩笑闹了一阵，都静下来。“这样的时候，这个某某纯属开玩笑！就是考不上，我也不会答应他的！”“就是！你看他那一身打扮，家里缝的老棉袄外面再套个西装，头发还抹得溜光水滑。我这么可爱的同桌，怎么会看上他！”我在一旁附和。
（后来的后来，当年那个称呼“妹子”的“大哥”，经过一番努力，考上了心仪的大学，也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再见他时，是在即将初中毕业的孩子的家长会上。那些青春的记忆那么深刻，可是，我们却再也没有了当时的快乐心情……）
高中三年，我最喜欢上的一直都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一位很风趣幽默的人，他总在业余时间搞写作，那段时间，他一边为我们上课，一边还在参与当地相关单位一些文学作品的撰写工作。他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在课堂上从不按部就班地讲书上的内容。他讲课时，眼睛总是盯着教室后面上方的某个地方，天南海北，谈古论今。最喜欢他将一节阅读课讲成文学鉴赏课。讲到四大名著时，偶尔会兴奋地手舞足蹈，我至今还记着他在讲台上学王熙凤、刘姥姥说话走路的样子。他的课，看似没有传授多少书本知识，但是同学们的语文成绩都不错。我的文言文阅读和作文类题目，总会做的得心应手。
后来在另外一位代替他的语文老师课上，我却因为没有背下去句子的“主谓宾”而挨了狠狠的批评。连带着他也被这个老师讽刺挖苦一气。但是他讲过的知识以及为我们培养起来的对学习语文和读书的兴趣，使我们受用一生。
时间进入六月，经过几次模拟考试，大家对自己的学习，心里都有了数。在这个学校，能坚持到高中毕业，已经很了不起了。当时，我依然是村里唯一一个上高中的人。每天放学回家，最怕在路上遇到熟人，同龄人都纷纷成家了，开始生儿育女。在很多人眼里，我就是个“奇葩”。面对他们的挖苦和嘲笑，我选择默不作声，甚至视而不见。我不知道自己骄傲和坚持的资本是什么，或许还是“逃避”，只是这逃避比小时候更具体了些。
高考如约而至，考场上，不经意间，我看向窗外，远处的山顶上，有几朵花儿一样盛开的白云，正悠悠地飘向远方，它们那么轻松，那么自由。
一九九九，那个暑假，我们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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