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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塞佩·帕加诺是二十世纪的“文艺复兴”人物,他的一生也是意大利的一生。在不到五十年的时间里,意大利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三次殖民战争和一次内战。
这也是意大利法西斯主义的故事,它从帕加诺坚信的以社会主义理想为基础的革命运动,变成了他无法支持的与纳粹德国结盟的镇压性、帝国主义和反犹太政权。这反映了许多出生在二十世纪之交的意大利人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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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塞佩·帕加诺是20世纪上半叶意大利建筑界的核心人物,作为一名理性主义建筑师,帕加诺不仅从事建筑设计工作,还参与政治活动,并因此离开法西斯党,参加抵抗运动,后来被驱逐到毛特豪森。
帕加诺设计展览、家具和室内装饰,还是一名业余摄影师,也是《卡萨贝拉》杂志的长期编辑。
帕加诺出生于现在的科拉蒂亚,当时属于奥匈帝国的帕伦佐镇。他曾在的里雅斯特的意大利语学校学习,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加入意大利军队,并使用了意大利名字帕加诺。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两次受伤,两次被俘,但都成功逃脱。战后几年,帕加诺参与了民族主义和前法西斯主义政治,并成为家乡帕伦佐第一个法西斯党的创始人之一。
1924年,帕加诺毕业于都灵理工大学建筑系。20世纪20年代末,他已开始设计桥梁和建筑,1928年与吉诺·列维·蒙塔尔奇尼(Gino Levi-Montalcini)合作设计了都灵瓜利诺办公楼,并为1929年都灵博览会设计了多个展馆。
20世纪20年代末,帕加诺受到未来主义和欧洲先锋派的影响,选择了理性主义的设计立场,成为意大利法西斯主义理论和实践的追随者,主张统一、抽象和连贯的三位一体。
作为一名作家和理性主义建筑的捍卫者,帕加诺在新闻界,尤其是在《卡萨贝拉》杂志上大放异彩。当时,帕加诺还参与了第五届米兰三年展,合作设计了住房展的展馆之一——钢结构房屋,并于1933年与吉奥·庞蒂一起设计了布雷达ETR300火车车厢。
关于车厢设计,还是与法西斯政权脱不开关系。墨索里尼为意大利铁路网划拨了大量资源,在新机车车辆和新线路建设上投入巨资。
20世纪20年代末,“在法西斯主义时期,火车准时到达”的格言广为流传。这句格言也基本属实,因为如果列车晚点,工程师们就要付出个人代价。1934年至1939年间,菲亚特推出了一系列符合空气动力学原理的列车,其中最新型号采用了汽车工业的圆形格栅和后倾式车窗。
米兰的布雷达公司也在20世纪30年代末推出了一系列流线型列车。其ETR 200是意大利第一台电力机车,于1936年投入使用。它原本只是一列无关紧要的火车,直到法西斯党决定将其打造成政权的象征。
它的空气动力学外形曾在都灵理工学院的风洞中进行过测试,时速达到200公里。在设计车厢外部形状时,朱塞佩·帕加诺和吉奥·庞蒂也参与了车厢内部的设计,他们引入了合理的风格和新材料,以提高乘客的舒适度。
帕加诺还是一名业余摄影师,他希望记录意大利的本土建筑传统。他在意大利各地寻找图片,创作出能表现物质品质的构图,提供日常生活的快照,并赞美他眼中“真实”的意大利,而不是宣传机器中的意大利。从那时起,他经常在《卡萨贝拉》上发表自己的摄影作品,用这些作品来强调他对当时建筑的批评。
《卡萨贝拉》,1972年
1928年,马兰戈尼创办了《La Casa Bella》杂志,杂志致力于家庭室内装饰以及装饰和工业艺术。阿尔贝托·萨托里斯(Alberto Sartoris)和朱塞佩·帕加诺等一批建筑师开始鼓励“与现代性约会”。马兰戈尼意识到编辑方针正在偏离自己的信念,于1929年辞去了主编一职。几年后,杂志更名为《卡萨贝拉》,并在帕加诺和评论家埃杜尔多·佩尔西科的指导下,成为意大利现代主义的代言人。
帕加诺在杂志发表的文章中站在了支持从德国起源的包豪斯国际现代建筑的立场上,拒绝认可纪念碑式的、民族主义的、意大利式的建筑,他认为这种建筑是不符合历史的,帕加诺因此受到诋毁,被指责为“德国主义”。
帕加诺和佩尔西科彻底改变了平面设计的形式,并利用他们的编辑地位号召那些相信建筑具有改变现代风格的力量的志同道合的同行,同时猛烈抨击那些将建筑贬低为“模仿风格”的人。
《卡萨贝拉》杂志在动荡的政治气候下为促进现代建筑事业所发挥了重要作用。他在空间设计领域的发展历程,向当地和海外观众展示了一个”现代和谐的法西斯国家"的形象。“
他还负责设计了1934年航空展的三个主要展馆,以及1936年的第六届三年展,他与画家马里奥·西罗尼(Mario Sironi)共同指导了展览。这三次博览会都是在建筑师乔瓦尼·穆齐奥位于森皮奥内公园的艺术宫举办的,艺术宫是为米兰首次举办的第五届三年展而建造的。
1936年,帕加诺和佩尔西科组织了第六届三年展,专门展出理性主义建筑和设计。它举办了有关住房、家具和城市规划的展览,以提高公众对理性组织可能性的认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三年展的理性主义设计甚至体现在展览的整体布局上,从用三个大展区代替无数小展馆的决定,到在许多单个展览中普遍采用的网格状展台布局。
第六届三年展在其形式上体现了帕加诺和佩尔西科几年来在卡萨贝拉为现代主义辩护的论点的力量,代表了理性主义的胜利时刻,尽管抵制现代主义的时期并没有到来多久。
尽管在第六届三年展上提出了许多大规模生产住宅和家具的建议,但这一领域在意大利还很不发达。1940年,在墨索里尼与希特勒缔结军事同盟一年后,帕加诺在第七届三年展上组织了“国际大规模生产展”。
他的意图是超越单一物品,捍卫“如果不能正确、完美地生产,再漂亮的模型也是无用的”这一理念。帕加诺所捍卫的“标准”或“统一”类型与赫尔曼·穆特西乌斯25年前在科隆的Werkbund展览会上捍卫的“标准”或“统一”类型如出一辙,这让我们看到意大利的工业化进程与德国相比是多么缓慢。
他还在这一届三年展上与瓜尼耶罗·丹尼尔一起策划了“意大利乡村建筑”展览,记录了意大利不同地区的各种类型的乡村建筑,以支持他关于理性建筑源于乡土建筑的理论。
帕加诺和丹尼尔还挑选了其他摄影师拍摄的关于其他国家乡村建筑的一系列图片进行展出;这些图片说明了如何将这一理论推广到其他地方。
帕加诺在研究中发现,乡土建筑起源于干草堆,后来为了遮雨,干草堆被盖上了简单的锥形屋顶。随着保护干草的需要转变为保护人类的需要,原始小屋的原型出现了,农村房屋的类型也由此发展起来。由于要使这种简单的形式适应不同的环境和当地材料的可用性,原始屋顶逐渐从最初的圆锥形演变而来。
展览及其目录确定了原始模型的变化和补充,强调了每一种建筑选择都与实际需求直接相关,从而揭示了乡村建筑的功能本质。烟囱、外部楼梯和逐渐变平的屋顶都是为了满足新的物质需求,这些需求与抵御风雨的需要和保存食物的需要有关,而圆形平面逐渐演变成方形平面。
每种类型都有一组帕加诺拍摄的方形照片,有时还附有一个简单的平面图或剖面图。照片的网格由一个简单的短语完成,短语描述了导致建筑解决方案演变的需求。
虽然帕加诺的摄影实践缺乏形式上的严谨性和精确性,但他在三年展上的展板可以看作是贝恩德和希拉·贝歇尔对工业产品进行类型学探索的先例。这体现在他们的网格组织、对匿名建筑的兴趣以及通过不同实例对同一主题的不断探索。
他们走遍意大利,拍摄了这些简陋、朴素的乡村建筑,尽管这些建筑崇尚建造者的技艺,但却常常受到华而不实的学术主义拥护者的蔑视。他们认为,这"代表了以土地为生的人的第一次直接胜利,这种胜利是必然的,但却充满了艺术的进化"。
帕加诺巧妙装帧的照片丰富了这本没有建筑师的建筑目录,我们现在可以说是乡土建筑,它反映了居民的生活方式,就像它揭示和美化的景观一样。在简短的附文中,帕加诺阐述了他的理念:"我以不同程度的谨慎来寻找生动的印象,我天生的肤色保护了我,让我不会对虚假的考古学心慈手软,或失去作为现代建筑师的良知。”
20世纪30年代的意大利,乡村建筑是人种学家、地理学家、建筑师和城市规划师争论的主题。正是政权的土地重组政策引发了人们对这一主题的兴趣,但这场辩论也与寻求意大利的现代建筑方法有关。这就是帕加诺为第六届三年展组织的展览的背景,其目的是展示功能性的美学价值,研究决定建筑形式的因果关系。
虽然帕加诺一直是法西斯政府的支持者,但1943年,他开始公开批评法西斯政权及其所作所为。1943年9月9日,在布雷西亚被捕,并于1944年7月13日逃往米兰。同年9月6日被俘,在经历了几次小规模战斗并打算逃跑后,1944年11月9日,他被转移到博尔扎诺集中营,随后又被转移到毛特豪森集中营,1945年4月死于肺炎。
帕加诺在建筑和城市规划中引入了理性主义和功能主义。他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在绿树成荫的卫星城建造工人社区,完全不考虑居民的意见。他是一个“有秩序的人”,只让商人凭着城市规划的良知来决定为工人的利益建造什么。在他眼里,法西斯主义并不代表它所宣称的秩序和等级制度,而是混乱、投机和蛊惑人心,它对“工作、劳作和生产的人们 ”的真正命运漠不关心。
帕加诺对自己的信念毫不妥协,每个人都应该尊重他的信念。也许你不禁要问,他怎么会是法西斯分子呢?因为他从1920年起就是法西斯分子,就像许多对议会制度不再抱有期望的意大利人一样。
他对法西斯主义的坚持源于他的职业:建筑师。以及他从未停止表达的对建筑的真正信仰。对秩序性和功能性的追求,这是法西斯主义所支持的两种价值观,也是其建筑理念的组成部分。事实上,理性主义是这一时期许多建筑背后的驱动力,无论是法国的柯布西耶、德国的包豪斯,还是斯大林主义寒冬前的革命俄国,其纪念碑式的建筑都是为了党的荣耀。
帕加诺一直尝试在他的文章和建筑项目中将其理论化,可惜意大利法西斯主义并没有真正的理论来支撑这种理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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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九月
排版:九月
校对: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