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去年到香港,短租过别人家的一间卧室,孩子是香港出生的,双非家庭(父母都是内地人)。孩子爸爸应该也就中学毕业吧,但当年跑长途车,赚了一些钱,后来他给我分享他的故事,在那个高铁还未四通八达,私家车还是奢侈品的年代。很多省份,从乡里到县城、从县城到市区、从市区到省城或者大城市,大家唯一选择只能乘长途客车。
他说那个时候生意真的好做,有时候一天就能赚2万,但是想要这个生意好做,那是黑道白道都要行得通啊,除了打点各路神仙,还要为了搞定独家线路砍砍杀杀,他给我展示了他身上长长的疤痕。他说当然,他们也把别人肠子砍出来了。
十几年前,他们就来了香港生孩子,然后他说一分钟都不愿意再回去,那情绪是一种“深恶痛绝”。
还遇见一位大哥,家族企业到底做多大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人家在香港租的房子,院子有近千平,白手起家,搞工程的吧,只是后来被一位官员牵连,也进去协助调查。在调查期间,自己想明白一件事,大概意思,很多的那些所谓的关系都是浮云,现在唯一关心和牵挂他会不会受罪、吃不吃得饱、睡不睡好的人是妻子。想明白了,然后走了。其他不熟,具体也没多问。
但他们都靠各种关系赚了大钱,但是在全身而退之后,他们对那种关系网内心深处是充满深深的厌恶感的,或者身处其中的时候也是厌恶的。只是赤手空拳创社会,底层人民一无所有,可以说他们身不由己嘛?他们都是中国这所社会大学的“高材生”。
我有一个发小,小时候就是手牵手一起上学的那种,初中没读完,就去当长途车的卖票员了,长得好看、能说会道,20岁左右嫁给了家有很多辆长途车的男生,日子风生水起,至少在我们当地算有钱人了。我读大学,偶尔也乘他家的车,从来没收过我的钱,也不知道是不是念及发小的情分,我记得她还对我说:上大学花钱不要省,有需要随时找她。她的话是姐姐对妹妹式的,我一点都不怀疑她想要照顾我的真诚。
后来在外工作,每次回家,总会听到她的风言风语,霸道、跋扈等等,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钱膨胀了,再后来就出事了,也是同条路线出现竞争者,他们去搞破坏,夫妻都被抓进去,判了很多年,到现在都没出来。
后来跟她父母要了她服刑监狱的联系方式,还给她写过一封信,我总会想起童年一起上学的画面,我也不知道那个聪慧、美丽的姑娘什么时候迷失在各种关系里的。
02
前两天参加大学校友在上海的聚会,作为新上海人,大家聊到当年怎么会毕业想起来上海的?一位校友说“家贫游四方”,2000年前后的大学生,虽然工作不包分配,但工作机会还是很多。他说:一种家里有关系有资源,很多回老家去了;一种如我们这样啥关系也没有,就到大城市来闯了。
哈,有种光脚不怕穿鞋的豪壮感。
确实,人到中年,回望来路,也不知道算不算“没关系”的幸运,基本当年来了大城市,房价还没那么高企、大家又都勤学、努力、上进、吃苦、耐劳,即使中规中矩按部就班,也都过上了所谓“中产”的生活,有做得特别好的,公司也上市了。
大城市当然也有强大的关系网、圈子,唯一比小城市好一丢丢的在于不是任何事都要靠关系,因为很多企业要发展,需要能干的人、做事的人,像我们这些乖孩子都有着老黄牛的精神,也就有了生存的机会。当然,作为一个超大城市,相对还算一个陌生人社会,很多时候必须靠规则运作,而不是关系。
至少我一路求学、求职,没有找过什么关系,最主要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找。纯粹期待“伯乐”赏识。上海唯一的好就在于相对多元,确实碰到伯乐的机会大一点。强大的圈层也进不去,也只能过过小富即安的日子。
在相对公平的环境里靠着自身的坚韧、踏实、自律,夹缝中求一点安稳生存,不用谄媚谁,活在自己的良知里,永远能睡安稳觉。
研究生毕业的时候考过两次上海公务员,第一次报了郊区教育局一个宣传岗,我不记得有多少人报了,但是只有我一个人通过笔试,进入了面试。我天真地以为稳扎稳打的事情,然后面试毫不留情地打了低分。看到成绩,我还责难自己是不是准备不够好,伤心了好久,现在都想回头去抱抱那个时候的自己。一个地地道道的萝卜坑,却消耗自己那么单纯的青春。
后来有个朋友跟我说郊区水很深。你不如报市区的,也许能有公平竞争的机会,“也许”就在于你报的那个岗位正好没有萝卜、正好确实要招人。然后一切似乎看起来很公平,考进前三名,进入1:3面试环节,如果最后谁被录取我都觉得自己会送上祝福,只可惜居然三个人面试却没一个人被录用。
不怪萝卜,也不怨这些关系。中国是人情社会,基因传承千年,确实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变化。如果身陷其间,苦不堪言,那就抽离。如果有能力,也希望推进变化,就一起去努力改善,哪怕修复一点,让一部分觉得这是一种舒适的状态,也很好!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