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化名）是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读的博士，此后求过职、读过博士后……直到今年，他回国到母校当上教授，那是国内的顶尖高校。
学院领导布置他给新生作分享的任务，安山想到20年前坐在台下忐忑的自己，他当然知道那些新生最关心的是什么，“我知道他们心里都是虚的，希望可以帮助他们缓解一下”。
这是一个做题家自省的故事。
从恐慌到看透
安山的父母都是国企职工，从小学到高中他都在安徽一个三线城市就读，正是小镇做题家的样板。后来能入学国内顶尖高校，他自认为是运气好，最终在2004年因为安徽省物理竞赛获得保送。
在物理学院，身边同学差不多三分之一是竞赛保送而来，三分之二是高考尖子。他每天都在忐忑中，推测自己很可能跟不上课堂进度，最后因为几门课不及格而被退学。
多年以后，他把当年入学时的恐慌看透了，相对于高考生，竞赛保送生占了很大便宜，因为一些课程已经在高中学过了，“这在某种意义上属于作弊”。而一些高考生，尤其是边远地区的高考生，即便是省市状元也会显得吃力。
他没想到，人生真正的挑战在5年后博士毕业之际才会到来。
四处出击
2013年，临近博士毕业的时候，安山才察觉没有人再按照成绩来“排队上车”了：有人去做了码农，有人去了投行，有人去了咨询公司……原来人生的可能性有这么多，他决定走出去试试。
第一个选择是跟随一个师姐的脚步，去了北京的一家咨询公司，前后待了不到3个月。他发现了一个真相，自己的名校学历仅仅起到给公司打招牌的作用，至于业务本身，一个高中生都能应付得来。
他很快就辞掉了这份工作。尽管在2013年的时候，这家公司给安山提供了接近百万元的年薪，但老板严厉的催逼让安山很难适应，每天熬夜也让他深感疲累。
第二个尝试更像一次伟大创业的前奏。他听信了一个同届美国博士传教般的创业梦想：100年后的马路上一定不会再有燃油车，所以新能源一定是全球最火的领域。他们决定去夏威夷卖太阳能热水器：夏威夷是太平洋上的群岛，所有的燃料都需要从美国大陆补给，油价几乎是美国大陆的2倍，同时当地太阳能资源非常丰富，热水器采用太阳能的话一定是有前途的。他们拜访了当地二三十家酒店、一家学校和一家健身房，磨破了嘴皮却连一台热水器都没卖出去。
回头看，怎么去实现才是更考验人的，“那比做教授难多了”。
灵魂之问
四处出击之后，他还是走上了博士后之路。他告诉导师自己对将来发展的困惑。导师告诉他，自己已经50岁了，也不确定以后是不是继续从事这个行当。
安山已经是学术界的幸运儿了，现在研究的是太阳系外行星和形成机制。但他内心深处还有另外一个念头在萌动，那是因他的一个高中同学引发的。那个同学如今在美国大学教授历史，当得知安山在研究宇宙学，他提出了一个当头棒喝的问题：“你觉得会发现那个最终真理吗？”
这个灵魂之问让安山惊觉：以前一直认为，努力就可以获得终极答案，但真相是残酷的，很可能永远不会获得终极答案。他或许理解了，当年的美国院士导师为什么年过半百还在想着人生的其他可能性。他对未来人生的其他可能性也保留着隐隐约约的期待。
（摘自12月5日《中国科学报》作者 孙滔 杜珊妮）
以上文章刊登在《报刊文摘》12月13日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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