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兵‖车行青藏线(第830期)

文摘   2024-11-13 23:33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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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青藏线 


文/谭小兵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八月的青藏公路昆仑山口白雪皑皑。放眼望去雪山绵延起伏,莽莽昆仑山脉如玉龙般奔腾而来又呼啸而去。

那年八月,我们从烈日炎炎的格尔木驻地出发。汽车沿青藏公路一路爬坡,经南山口、过雪水河、甘隆、纳赤台,经过我们正在建设的青藏铁路建设工地一路西行,向一千多公里外的拉萨方向进发。南山口工地是我们举行过劳动竞赛暨青年突击队授旗仪式的地方。地处施工管段中间的甘隆站工地,曾是我们青藏铁路通信试验段开工典礼之处。

西部的早晨来得迟。晨曦轻轻地在路旁的荒漠上铺开,远山隐隐、近处骆驼刺的投影仿佛在诉说西部的荒凉。再往上就是海拔3700米纳赤台工地,公路边河谷对岸的坡地上,晨光中我们经常看到在河边饮水的黄羊,有一次我们在进行光缆沟开挖时,看到蹦跳而过野兔,让人感叹偏远的荒原仍然充满勃勃生机。邻近纳赤台的公路旁有处亭子,亭里有一口全年喷涌的泉眼,叫昆仑泉。泉水清冽,是昆仑山冰雪融化后渗入地下流动喷涌出来,被誉为“冰山甘露”。据说该泉水溶解了多种对人健康有益的化学元素。记得有次经过,饮用之后用矿泉水瓶子带一瓶回驻地分享,可惜阳春白雪、曲高和寡!

临近昆仑山,地势陡然升高,道路沿山而上,车外的气温也直线下降,在山谷间盘旋而上的汽车也在突突地大喘气。路边是罡风削过的山石嶙峋的山峰,当地的司机告知,昆仑玉就产自此处。后来北京奥运会的金镶玉就取自这里产的昆仑玉。汽车登上海拔4772米的昆仑山口时,气候为之一变。看到满地雪白不禁感叹古人诚不我欺。这里空气稀薄,长年飞雪气候寒冷。我当时驻足仰望的地方是昆仑山口,对面就是海拔6000多米的玉珠峰,山上经年积雪、巍峨壮丽。

昆仑山在《山海经》中有记载: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无论传说还是现实,昆仑山都让人肃然起敬。而附近的瑶池曾让我神往,毕竟周天子与西王母的传说让人遐想。然而一查资料,大荒西经云: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名曰西王母。看完大骇,这分明是原始部落!美丽传说被另一个传说打败了。



道路人生

汽车过了昆仑山口后地势变得平缓。进入可可西里无人区,荒漠上偶尔能看到藏野驴、黄羊。公路经过索南达杰纪念碑和命名的自然保护站,有次经过时特意停车,向逝去的英雄表达敬意。站在石碑旁默默驻足的藏族大车司机说,当年认识他……他的话让我充满好奇,可惜行旅匆匆,顾不上聊几句就各自登车各奔行程了。人生如浮萍,有时候很多人只有一面之缘就各奔东西。

从昆仑山口到五道梁约109公里,五道梁处在昆仑山与唐古拉山间的风口,平均海拔4700米以上。2005年夏,跟着青藏铁路工程指挥部车队沿线检查,夜宿兵站。因为拎着行李急着上二楼,负重登高发生高原反应,当时脸色煞白、赶紧吸氧才缓解过来,那种天旋地转想呕吐的感受实在让人难受,这还是在兵站有吸氧室、物资有保障的条件下,否则后果不知会怎样。所以有"到了五道梁,哭爹又叫娘"之说。

过了二道沟、驶过沱沱河,当时正在建设的青藏铁路沱沱大桥已架在河上,等待后续的桥面施工。沱沱河再往上就是著名的“三江源”,华夏的水塔就在这片地广人稀且寒冷的地带。这里归属唐古拉山乡(后改为唐古拉山镇)是国内唯二最大乡镇(另一个是新疆的罗布泊镇),据说管理范围相当江苏省的面积,但户籍人口不到二千人,人口还没有牛羊多。“唐古拉”是藏语,意为雄鹰不能飞越的山,青藏公路串起海拔5073米的唐古拉山和4772米昆仑山,贯通世界屋脊。记得第一次翻越唐古拉山时,站在海拔5073米的标示牌前,油然产生一种山高人为峰的自豪,忽略了凛冽的寒风。等第二次翻越时也许是旅途劳顿的原因,头晕目眩高原反应强烈,人也蔫巴在车上。

汽车有时在“搓衣板”路上颠簸。这条平均海拔在四千多米上的高原公路,因高原冻土、气温变化致使冬季冻胀,夏季融沉、翻浆,造成有些地段的道路崎岖不平。冻土也给当时建设的青藏铁路带来严重影响,自1960年开始,工程技术人员就在高原多年冻土区,开展观测和试验,积累了长达40余年的不可替代的基础数据资料,为工程实践提出了冻土工程分类及设计参数。才有了后来的建设者创造性地综合采用片石气冷、热棒路基,以桥梁跨越特殊不良冻土地段,防冻胀隧道衬砌结构等成套冻土技术措施,保证了多年冻土工程安全稳定。

高原气候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阳光灿烂,随着车辆行驶又会驶进乌云密布区域。有次遇到倾盆大雨,白昼黑如夜,不得不打开车灯刺破黑漆漆的雨幕,让车辆龟速前行。青藏公路上由于缺氧等原因,车祸特别多,经常看到覆翻在山沟下的车辆被废弃在野外,当时纳闷怎么没人来收废品,也许是地广人稀回收成本过高才无人问津吧。

记得在清水河一带时,路边还存留孔洞,据说是当年修筑青藏公路建设者住宿的“地窝子”。在当时的物资条件下,人扛马拉的开凿之路举步维艰,以至很多人长眠在雪域高原。“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位于格尔木青藏铁路一期建设者的陵园曾是我们这些后来的建设者,清明时祭奠之所。



道路众生

过了唐古拉山进入羌塘草原,作为国内第三大草原,蓝天白云下,悠闲的牧民和吃草牛羊,在远方雪山的映衬下一片园野牧歌景象。

更多时候,汽车在广袤无垠的高原上行驶,天高地阔的草原让人感觉岁月的苍茫。一马平川的视线尽头,只有路边的电线杆子在标示天地的寂寥,让人顿生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之感。这时候抬眼看去,高原的云朵分外引人注目。澄澈的天空上一朵朵白云,轻盈地在天空上追逐戏闹,缱绻的白云仿佛让天空更纯净。如果赶上雨后,蒸腾的水气让云团更加厚实,一团团拥挤在一起,仿佛如万马奔腾。高原高,白云白,有时候仿佛只要一抬手,就能够着云朵。记得当时青藏铁路的建设者写了副“夜晚星星来点灯,白天扯下云朵来擦汗”的工地标语,任何艰难的环境下,建设者总是保持乐观向上的精神状态。

地面上,朝圣者是一道风景。他们背负蓝天一步一磕头,虔诚地起来又伏下,五体投地向着圣地磕长头。他们从遥远的地方走来,沿着公路步行,风尘仆仆、风餐露宿,这些人中有头次出远门的少年,亦有风烛残年的老者,对于有的人来说,可能是最后一次远行了,人生的生老病死谁也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我想起仓央嘉措的情话: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浪漫的六世达赖以爱情排解现实的郁闷。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与他同时的农奴,也许向往的只是温饱。

众生的命运如经幡在高原风下猎猎掀动,高原的空旷与渺少,怜悯和慈悲、顽强与执着让人百感交集。带着一份沉甸甸的感慨,我们继续行进。车过那曲、当雄、羊八井,离拉萨渐近。这时候山谷、河流多了起来,路边出现了青稞和村庄,夏季里运气好的话,能看到路边草地上的赛马活动。

车辆从格尔木到拉萨一千一百多公里,其中要穿越荒漠、雪山、草原、穿越大山与河川。道路上能领略四季的气温变化。经历烈日、冰雹、雨、雪、阴云、彩虹的洗礼,让人惊叹于高原的雄奇与壮美。在进入拉萨郊区时,我们看到拉萨河边正在建设的青藏铁路桥梁,想不到青藏铁路也和我们一道从南山口的新起点出发,翻山越岭到达“日光城”。

这里也是朝圣者的目的地。车载音乐响起韩红的《天路》,“一条条巨龙翻山越岭,为雪域高原送来安康;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把人间的温暖送到边疆”。高亢、嘹亮歌声穿透高原仿佛在回答路上的疑问。

朝圣者年复一年磕拜,也没能改变命运的经轮。而建设者的到来,让高原出现了巨大的变化。青藏铁路通车后,在巩固国防的同时,也给青藏人民创造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拉萨是朝圣者的目的地,亦是建设者的新起点。这些年来,一条条大路伸向远方,不但有公路,还有新建及在建的拉日铁路、拉林铁路、川藏铁路、大格铁路等钢铁大道,来挺直世界屋脊的脊梁。

朝圣者在路上,建设者在飘泊。众生因梦想而生动,古老的高原将迎接新的曙光。

转眼,离开高原,离开青藏铁路建设工地已经近二十年。这些年来,跟随祖国建设步伐辗转大江南北、远及非洲“一带一路”工地,当年的青春少年已是两鬓斑白、步履沉重,然而回忆起青藏岁月依稀还在眼前。

那一年,他为苦修人,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众生,只为心中的彼岸;这一世,我为建设者,转山转水转红尘,不为修来世,只为天堑变通途。







作者简介


谭小兵,男,汉族,祖籍湖湘,定居庐州。少读《诗经》,慕振木铎采风于民间,又感怀边塞诗雄浑壮阔。成年后投身工程建设奔行四野,履痕处处山水为伴,浪迹天涯文字相依。漂泊半生忝列工程建设者、行旅背包客、文学爱好者、签约摄影师,文字、摄影作品偶见于报刊杂志,散落于网络云端。现供职世界双“五百强”某大型建设央企,在岁月长河里迎风逐浪,共赴民族复兴的星辰大海。

 




【完】





作者昔文


平生如逝水,小悟感微澜。
不读书千卷,哪知理万般。
诗心传境界,墨意正衣冠。
忆得他年事,放怀天地宽。


诗词歌赋影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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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微澜
生活如逝水,也泛丝丝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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