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国观察我身边的或认识的上一代女性,对他们的人生处境又有了新的观察和体会。我接触到的大多上一代女性是以下样本:教育程度不是特别高、没有事业上的女强人但也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以前既要上班又要承担起照顾家庭的重任、基本没有人当家庭主妇、虽然自己有工作但主要还是在为家庭服务这样的群体。
我发现他们身上通常都有以下特征包括我妈,特别是有很强的女性特征:
-总是在带小孩,从自己的孩子到亲戚家的孩子,而且带小孩看起来是天然熟手;-眼睛里总是有家务活和杂事,无法闲下来享受片刻宁静,生活总是被各种琐事给填满,一天下来也觉得很累;-到哪里都是服务型人格,很少会考虑自己,总是先满足别人的需求。
但同时我也从她们身上发现了这样的人格特质:特别坚韧不拔、能吃苦耐劳、遇事不抱怨、很独立、能自己做的事情绝不麻烦别人、通常是一个家庭的主心骨,总之有很强的resilience。虽然她们不符合新时代独立女性的定义,但她们在我眼中就是强大的独立女性。我其实真的很佩服像我妈那样的上一代女性,但同时我又替她们觉得可惜。
首先,很强的女性特质比如喜欢小孩、能做家务、所谓的温柔贤惠这些真的是他们身上本来就有的品质吗?还是更多的是被社会规训所束缚而不得不去把自己往哪个方向改造的呢?现在我们所看到的她们已经是被改造的非常成熟的成品了,到哪里都是做饭家务先搞起来。但其实上一代女性的人生就是被埋没在了这样的生活琐事里,虽然看似都小事,但是当你的精力全部用在一个又一个累积的小事上时,你的人生就是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她们没有时间去探索自己真正的喜好是什么,现在即使有闲暇时间她们甚至不知道做什么觉得空虚,反而给自己没活找活。
我感到惋惜的是,很多上一代女性做事能力都非常强,而且我观察到的普遍比男性能吃苦的多,如果她们把这些能力放在事业或者个人爱好上,她们会取得不比男性差的财富和地位,但是她们就被男女不平等的社会环境给埋没在了带娃中。而很多上一代男性明明各方面都不怎么样,但因为吃到了大大的时代红利和性别红利,现在仍然掌控着无论是家庭还是社会的话语权。
我妈经常说我不爱做家务、眼睛里没活等等,其实我庆幸在我现在的生活中,我用在生活琐事上的时间精力真的不多,因为那不是我的热爱,我不需要我的家一尘不染,我不需要每天花很久做好吃的饭,那对我来说是一种消耗,我更prefer把我的精力放在我的热爱和个人爱好甚至搞钱上,生活琐事永远是我的最低priority。我想正是很多上一代女性被淹没在了琐事和家长里短中,她们除了这些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什么别的,作为一个人的潜力没有全部发挥出来。很多上一代女性如果晚出生一代,出生在一个稍微好点的两性环境里,那绝对像大女主靠拢了。
所以现在,我时常警惕自己身上的女性特质到底是我本来就喜欢还是既有社会规训,现在并不觉得“女性特质强”是夸人的一个词,更多意味着你身上能为男性服务的特质真强。而且女性要想在一个性别不平等的社会取得成功,必然要先把自己当个男人一样放在主体地位,别给自己设那么多的性别枷锁,其实仔细想想,除了一些特别重的体力劳动外,哪里有太多男性能干女性不能干的工作呢?(特别是脑力劳动)
上一代女性既给了我很多力量但同时她们也是我的反面教材,她们警示着我:不活在生活琐事里、不为服务任何人/家庭而活、不要浪费自己宝贵的精力和潜力、不怕有野心、不甘于平淡。只要你不把女性特质当回事,没人能用这个来绑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