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昊：执法与安全磋商对中美关系越发重要

文摘 2025-01-01 18:58 北京

赵明昊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教授，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特约专家、中国论坛特约专家

中美在执法和相关安全领域的对话协作既有现实性又有特殊性，具有为两国增进了解、保障交往、累积互信的重要意义。

近期，中美两国政府以低调方式展开“换囚行动”，双方各有三名被对方拘押的本国公民回国。这次还有一名在美潜逃多年的逃犯被遣返回国，这也是中国政府开展“追逃追赃”行动的重要进展。中美之间的这一互动是非常罕见的，被认为是拜登政府任期结束前在对华政策方面的一次突破。此外，美国国务院将赴华旅行提醒由三级降为二级，并移除关于非法拘押风险的“D”字标注。此举有助于为中美民间交流减少阻碍。

上述进展得益于中美元首在秘鲁利马举行的面对面会晤，也是中美双方在执法和安全领域不断深化沟通的结果。自2023年11月中美元首旧金山会晤以来，两国关系出现一定程度的企稳迹象，双方在多个领域的对话得以恢复或建立，其中执法和安全方面的磋商协作对中美关系的重要性越发显著。

▲1月30日，国务委员、国家禁毒委员会主任王小洪在京会见美国总统副助理、白宫国土安全事务副助理达斯卡尔率领的美国禁毒联合代表团，宣布中美禁毒合作工作组正式启动。

中美围绕禁毒议题的互动呈现积极变化。2024年1月，中美禁毒合作工作组正式启动。双方牵头人分别是中国国务委员、国家禁毒委员会主任王小洪以及美国总统副助理、白宫国土安全事务副助理达斯卡尔。7月，中美禁毒合作工作组首次高官会议在美国举行，中美跨部门联合禁毒代表团参加会议。会议期间，双方就物质列管、案件合作、技术交流、多边合作、网络广告信息清理等领域通报了最新进展，交流了各自关切，明确了合作方向。

此外，中美针对执法和安全领域的一些具体问题展开沟通。2024年2月，王小洪在维也纳同美国国土安全部部长马约卡斯举行会晤，要求美方尊重中方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切实解决中国留学生在美遭受无端滋扰盘查、中国驻美外交领事机构和人员安全、针对中国相关机构和人员的签证限制等问题。4月，美国国务卿布林肯访问北京时，王小洪也与之进行了会面，强调美方应采取实际举措，尽快解决无端盘查滋扰遣返中国赴美留学生、抹黑污蔑中方正常国际执法合作、为中美人文交流设置障碍等问题。

再者，中美执法和安全领域磋商重视“结果导向”。2024年9月，王小洪应约同马约卡斯视频通话。王小洪表示，中美双方认真落实两国元首重要共识，坚持相互尊重、管控分歧、互利合作，在禁毒、非法移民遣返、个案合作等方面取得一些“可视化成果”。无疑，“可视化成果”这一提法，彰显了中美执法领域对话的务实风格。在中美关系仍存在紧张态势的背景下，双方在禁毒、国际执法合作等领域取得的实际进展，有助于提升两国关系的“安全系数”。

毋庸讳言，中美政府在“安全”内涵和相关政策方面存在认知差异和理念分歧，涉及社会治安、芬太尼、反恐、去极端化等多个具体议题。但是，两国对“安全”问题的高度重视是一致的，双方在执法合作方面具有重要的共同利益。“国土安全”（homeland security）对于美国政府而言至关重要，毒品、非法移民、有组织犯罪等问题是影响美国国内政治的重要因素。从中方看，中国领导人提出的“总体国家安全观”理念，其中有很多内容直接涉及国际执法合作。近年来，除了国家间军事冲突给世界和平造成冲击外，恐怖主义、网络犯罪、有组织犯罪和新型犯罪愈加突出，其对全球安全的威胁也不容忽视。在此背景下，中方推动的“全球安全倡议”尤为重视“公共安全”（public security）问题以及海外利益保护。

在中国公安部的倡导下，全球公共安全合作论坛（连云港）得以创立，它致力于打造一个以“合作促安全，安全保发展”为核心价值理念的平台，推进执法安全领域的国际合作。中国外交部发布的《全球安全倡议概念文件》将该论坛列为落实“全球安全倡议”的重要举措之一。论坛发布了《“公共安全”概念文件》《深化合作共护全球公共安全倡议》《全球公共安全指数研究共识》等成果文件，并推动建立国际执法培训体系，促进预防和打击各类跨国犯罪的全球行动。

应看到，中美在执法和相关安全领域的对话协作既有现实性又有特殊性，具有为两国增进了解、保障交往、累积互信的重要意义。以促进中美人文交流为例，近年来，美国边境执法人员持续无端滋扰、盘查、遣返中国来美人员特别是留学生、学者。据不完全统计，2021年7月至2024年4月，遭美方无端滋扰盘查遣返的中国公民近300人，其中持有合法有效材料的留学生超过70人。2024年2月，一名赴美访学中国人在旧金山国际机场入境时被扣押22小时，四名执法人员在“小黑屋”采用车轮战连续对其盘问12小时，包括政治背景、研究领域、来美目的、资助方式等问题，最后该人员被注销签证、遣返回国，并禁止五年内入境美国。

▲位于美国底特律大都会机场的海关和边境保护局 (CBP) 。

类似事件层出不穷，甚至受美方邀请赴美访问的中国公务人员入出境时也被无端滋扰、盘查。这一问题是美国对华政策“泛安全化”的集中体现，也成为中美执法领域磋商的关键交锋点。美国对所谓中国“错误拘押”等问题的炒作也还在持续，很多美国人士甚至将赴华旅行视为“冒险”。美国智库等民间机构对中国的相关法律存在误解，它们宁愿在第三国举办中美对话，也不愿派员到中国参会。显然，如果两国民众在赴对方国家旅行、留学等方面缺乏安全感，中美人文交流势必受到阻碍，两国关系的社会民意基础势必遭到侵蚀。

2025年1月，美国特朗普政府将上台执政，中美关系面临新的考验。从目前的内阁级别官员提名看，特朗普新政府或有不少对华持强硬立场的鹰派政治人士。美国方面还很可能发起针对中国的新一轮“关税战”，特朗普的重要智囊罗伯特·莱特希泽等人宣扬以“战略脱钩”（strategic decoupling）路径处理中美经贸关系。由于特朗普完全无视气候变化问题且考虑让美国再次退出《巴黎协定》，中美在全球气候治理方面的合作或将遭受严重冲击。

在上述情况下，能否保持在执法和安全领域的磋商协作，对于维护下阶段中美关系的韧性具有战略性意义。禁毒仍将是特朗普政府的优先关切，在反恐、打击跨国有组织犯罪、反洗钱等方面中美依然存在共同利益，在应对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带来的安全威胁方面中美也亟需加大对话协作。因此，中美需要高度重视执法领域这一不可替代的渠道，努力提升各方内部的跨部门协调，积极拓展相关专家和智库层面的交流，持续打造更多的“可视化成果”，为两国关系稳定发展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