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容易的事,戒烟。为何这么说呢,因为一天可戒很多次。
比如父亲,他知道吸烟不好,要花钱,吸了不长肉。倒不如用钱买肉吃,一包烟,一斤肉,吃肉长肉,吃烟有什么好,不饱肚,熏死人,还把人熏出病来。
一见吸烟,母亲就不停地数落,父亲也不顶嘴,边吸边嘻嘻哈哈地笑,好好好,吸完这根就不吸了,可这根还没完,另一根又点上火了。气得母亲咬牙切齿。
你这死钝铁,扶不起的稀牛屎,懒得管你了。不管还好,父亲便把放倒的锄头扶起来,扛着去锄地。
家门前有条小河,河边有很多地,河东的地是南山屋里的,河西的地是石边头的。
我家的地在河西的芭蕉树下,一个迴水湾处,两面高高的河堤,是个吸烟的好去处。
我常跟父亲在地里劳作,挖芋头,种苦瓜,摘黄瓜,锄豆角。
那条小河叫石河,二十余米宽,水深不见底,上游有石桥,下游有石坝,水平静而祥和。
对岸也种芋头和南瓜,那户人家是父亲的同年,从小一起长大,也是个烟鬼,人挺乐观,一来河边就主动打招呼,问父亲要不要过河去吸根烟。
父亲听了就笑,不去,不管从上游桥上绕过去,还是从下流河坝上走过去,来回三里,吸得烟来,手上的事不用做了。为了一根烟,跑那么远,不合算。
父亲叫他把烟送过来,他不送。用手抓了一撮烟丝用芋叶包着往这边扔,头一次,芋叶散开掉河里了,第二次,被风吹走了。
见状,父亲呵呵地笑,说,傻瓜,烟太轻,你怎么扔得过来。捡个石头包着。
那人恍然大悟,这回,轻松地扔到了父亲手里。
父亲坐下来,帮我卷了一支烟,我不吸。父亲说,不吸好,省得惹人嫌。
父亲之前也不吸烟,后是领导教的。
领导是个好领导,拿饭给他吃,拿烟给他吸。
那时,生产队一起出工,停下来吸烟是常事。工间,大家一声喊,坐下来吸根烟,边吸边扯淡。
生产队就父亲一个人不吸烟,别人休息,他劳作。
那个领导竟把父亲叫过去,教他吸烟。父亲不吸。
领导说,吸根烟吧,不吸烟,就不好意思坐下来,你这么瘦,会累坏的。
领导的话很暖心。父亲接过烟大口大口地吸起来,呛得连连咳嗽,不住地吐痰。
父亲吸了几年烟,依然没有吸上瘾。他吸烟,是装模作样的,是浪费钱。
那些烟只是含在嘴里,没有吸进肺里去,随后又全部吐出来了。
可多年养成的坏习惯,想戒掉,真不容易。
听父亲讲爷爷也吸烟,吸水烟。一根长长的竹烟杆,几米长,铁烟斗,铜嘴巴,杆上绑着个大水壶。
整天坐在竹椅上,往烟斗里塞满烟丝,伸炭火上,另一头叼在嘴里,吸一口,水壶里咕咚咕咚地响几声,吸着痴迷,听着烦躁。
爷爷本是身强体壮的猛士,因与土匪搏斗而中弹,子弹没取出来,落下个体弱多病的身子,凶残暴躁的脾气。父亲额头上的疤,是爷爷用烟斗砸的。原因是偷吃他一钵子饭,被追着垄上垄下跑。
他一烟斗扫过来,便砸在额头上。
公司宣布,办公室内禁止吸烟,吸烟者罚款二十。并在墙上贴着禁止吸烟的字样。
全体员工一片惊呼,心想,肯定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这不是和自己叫板吗?
老板是个烟鬼,说话不算数,上午说的话,中午不认帐。
我就不信,他几十年培养出来的烟情说戒就能戒得了。这是茅厕板三天新鲜,照臭(抽)。
我问,您戒烟?他说要和自己挑战,心想做的事,没有哪样办不到。
我说,您这哪是戒烟啊,是任性。有钱嘛,只是戒掉白沙烟吸芙蓉王,戒掉芙蓉王吸雪茄,一步一步往贵的抽。
他望着我意味深长地笑,我说不过你。
禁烟很好,空气一下清新了很多。
那几条烟虫,像药到的鱼,总是坐立不安,哀声叹气。
嘿,这日子咋过啊,简直是要人命。实在忍不住了,便跑到外面去,找一个没人的角落,好好地抽一会,不抽不知道,一抽哈哈笑。
发现老板也躲在角落里抽闷烟。见员工来连忙掏烟,每人发一根,边发边说,不许外扬,不许外扬。
据说戒烟,是被逼无奈。卖场禁止吸烟,吸烟引发火灾。
前几天,二楼的门店,烟火引燃垃圾,幸好及时扑灭。此事引起了高度重视,对责任人进行了相应的处罚。同时,开展全面禁烟,工作人员,店内吸烟,罚款二十。
顾客予以劝阻。公司员工已被处罚多次,给予了黄牌警告,才出此下策。
公司来了个新员工,是个毛头小伙子。之前做过销售,像个女人,一天到晚嘀嘀咕咕,不是吹牛,便是扯淡,没人理了就一个劲地吸烟。
他抽烟很厉害,一天需要好几包烟。只要口袋里有烟,就会抽个不停。买了条烟,存女同事处,二天半便被他抽掉了。
这人自制力很差,而且不听规劝。刚来公司时,大家跟他说,吸烟会罚款,抓到一次罚二十,无理可讲,直接从保证金里扣除。
大家叫他别在店里抽,去过道里。他硬是不听,开口便骂:妈的,不叫老子吸烟,只能叫老子去死。罚就罚呗,不就二十块钱嘛。
保安对他挺客气的,一次劝阻,二次劝阻,三次便开罚单了,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拿到罚单像领到奖状,大嚷我今天被罚款了。
老板看着他笑。
笑过之后,墙上禁止吸烟的字样不见了。不知是什么时候撕掉的,撕掉也好,一张废纸,贴墙上也脏。
他又被保安抓到了,保安要开罚单,他满脸堆笑地跑出去,给保安发烟,保安不接,给保安一包槟榔,接了。
见此,我忍不住想笑,同事手上的钱还是不多,罚一次,便知钱重要了,不然,他何必这么低三下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