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在我们这里就是上坟。我们这里还没看到哪个家族有宗祠，历史短暂的缘由吧。
十二三岁时，暑假里回老家的山沟里，有一天爷爷忽然对我说，也不小了，去上上坟，认认祖宗吧。爷爷那时七十来岁。
爷爷挎了一只筐，里面装着纸和点心。爷爷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钻进了一条更小的山沟。我的先人们就躺在这条小山沟里。我满是拘谨，好像要见一些陌生的人。
爷爷绕着坟头，用木棍画了一圈，这叫院子。然后，我两个就跪在青草毛棵里，爷爷先点了一张纸钱，扔到外面，这是给那些孤魂野鬼的纸钱。接下来就正是给坟主人烧纸钱了，爷爷一边低声念叨着，一边用木棍翻动纸堆，为了让燃烧更充分些。
我那天很沉默，心里也在想：我应该更肃穆庄严些为好。
后来，我们成年了，赶在年节，哥几个年年都要回山沟里上坟。我总是很勉强，坟前我保持沉默。老人常说，上坟是给活人看的，是活人的眼目。我深信这句话。
人死如灯灭。一座坟和周围的泥土没有区别。我们只是寻找一种心理上的慰藉。
那年冬天，春节前夕，我们又回去上坟。防火形势已经很紧了，我们在坟前摆上糕点，撒洒下酒水，又念叨一番，然后转身离开。我就看看几只乌鸦盘旋在空中，见我们离开，迅疾俯身冲下去，衔走了糕点，不一会远处就传来它们满足的鸣叫。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其实我们的行为就是一种文化，古老的祭祀文化表象。我们的所做，都是在这种文化的支配下，是一种集体的无意识，做而不知罢了。大家都这么做，也跟着这么做罢了。
有些人做的非常正确，死后，将骨灰撒的江河山野，留什么坟茔啊。多少年后，谁还记得有个你来过世间一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