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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作者孟塞风是株洲市公安局的一名退休干警,他父亲孟占科是一位资深的南下老干部,离休前是湖南湘西自治州人大副主任。此篇文章系作者以一种纪实叙亊的笔触写就,在本公众号首发。
▲南下老干部孟占科
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代,每个中国人在灵魂深处都受到一种极度崇拜、疑惑、徬徨、担心、甚至恐惧的冲击。我的父亲也是如此。作为领导干部的父亲,在思想和心理上承受的压力,比常人更为强烈。但他始终遵循着一种正义的信念,按一个共产党员的标准,忠诚、踏实、勤勤恳恳地为人民工作着。
肺结核,也常被称为“肺痨”,困扰了人类几千年,是全球十大死亡原因之一。五十年代,父亲不幸患了肺结核,但他是幸运的,因当时科研人员已研制出了一种高效、低毒性的抗结核药物——雷米封和青霉素注射液,这一药一针挽救了父亲的生命,但仍未能根治,身体还是比较虚弱。为了照顾父亲,被调职到湘西州委工作。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又几次病倒,经湖南医学院附属医院检查,结论是:失去劳动能力,生命最多维持五年(这个结论是文革期间州委书记齐寿良同志告诉他的,说现要靠自己照顾自己,组织管不了了,同时告诉了父亲医院做的结论)。因此,父亲一九六二年被免职,住进了疗养院长期休息。
说来很神奇,一九六六年,经过几年的疗养,父亲感觉身体已愈,特别是“文革”初期,在文化大革命的感召下,父亲出了院,主动要求安排工作,组织上考虑到他身体已有好转的情况,安排他担任湘西自治州文革领导小组副组长,主抓宣传、文教和意识形态,这项工作是十分繁杂的,风险也是最大的(文革的发展,证实了这一点)。形势的发展,很快无法控制。红卫兵、造反派组织相继成立,党委、政府被冲击,工作瘫痪,学校不上课了,工厂不冒烟了,各级领导一片茫然,不知所措。在这种形势下,父亲是第一个被戴高帽子挂牌游街的领导,开湘西自治州十县之先河。随即,大批领导游街、示众、批斗接踵而来。
父亲被游街后回到家,奶奶吓坏了,妈妈十分揪心,机关很多干部也很不理解,担心父亲想不通,纷至沓来,是探望,是慰藉,也是做工作,担心父亲想不通,发生意外。父亲却十分坦然,反倒做大家的工作,说这是群众运动,行动过火,可以理解,让大家放心,自己可以正确对待。几句话打消了大家的顾虑,解除了同志们的担心。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共产党,一个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胸怀。
随着“文革”的发展,父亲和大批领导都被集中起来进了学习班。他们在学习班一边劳动,一边学习。父亲被安排在大田湾纸厂,交给纸厂的工人阶级管理。纸厂的工人是非常不错的,特别是对南下这批老同志十分照顾。在纸厂安排的劳动比较轻松——每天给牛割一背篓牛草。只要天气好,每天早上早餐后带好中午饭,拿上镰刀,背上背篓就上山了,只用一个多小时就割满了一背篓牛草,其他时间或看书,或看报,或聊天。生活、学习、劳动还算惬意。
在学习班,这些学员们还自己动手制作劳动工具,父亲制作的工具如锯子、木工用的各种规格的刨子,给铁铲、铁锤、镰刀、锄头安装的木柄等,做工细致,既实用又漂亮,深得学员们的称赞和一致好评。
在学习班,学员们还组织学习毛主席著作。父亲在哲学方面是很有见解的,他写的哲学笔记十分清晰,问题也提得十分深刻。曾多次对我讲,要多学点哲学,哲学能启迪人的智慧,特别是毛主席的“二论”要多读,还要多学点马克思和列宁的哲学著作。父亲在哲学的学习方面,对我的影响是很深刻的,以后我在哲学方面的偏好,与父亲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在学习班,一方面是学习毛主席著作,学习政治,写批判文章,另一方是检举揭发。有一次,造反派点名要父亲检举一位州委书记,父亲说,这些工作都是中央和省委部署的,他只是具体落实,如有错,也在上面,他只是执行,他可以提高认识,但不能上纲上线,更不能捏造搞个人攻击。父亲在这方面是很有原则的,决不会毫无依据的凭空捏造、栽赃陷害。充分显示了父亲高尚的政治品质和共产党员坚定的原则性。
在学习班,有一天父亲同一位副州长上山割草,突然听到有人喊父亲和那位副州长的名字,那位副州长是个老实人,对我父亲说,有人喊我们,父亲说没听见,副州长执意要去,父亲说,我没听见,你要去,不要说看见我,他答应了。结果晚上他回来,对父亲说是开批判会,还”打”了我一顿.父亲说,让你不要去,你不听,就说在山上劳动,没听见,理由充分,他们又不会把我们怎么样。这也是父亲在学习班的一段趣话。
一九六七年,造反派组织不断扩大,他们需要大量的办公室,于是开始征用领导干部的住房。州委书记齐寿良被挤在两间房里,我们家也被征用了,造反派带我母亲到齐寿良家,要求他腾一间给我们住。齐寿良家有六个人,二间房根本不够用,再腾一间,无法居住。我母亲曾在吉首县工作,担任过吉首镇委书记,同街道居民关系不错,也很熟,于是要求到街道租民房,造反派立即答应。就这样,我们在街道住了两年,造反派经常找不到我们。房东姓张,我们叫他二伯,是个老实厚道的老人,我们关系处得不错,他常常帮助我们。那年,我奶奶得了癌症,在医院住院,被赶了出来,后在家中去世,二伯在料理后事方面给了我们很大帮助,到现在,我们姊妹都一直对二伯心存感激。
在二伯家居住的两年,尽管父亲身上的压力很重,外面“文革”搞得轰轰烈烈,但我们家的氛围是比较悠然的。特别是寒暑假,我和津津妹回到家,海兰妹也从丹青中学回来,一家人欢聚一堂,父母亲看着我们,欣慰的朝我们笑着,看得出来,父母的笑是发自肺腑的,切切实实发自内心的,这是我们一家非常幸福和睦的时刻,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一道风景线,令人心旷神怡。我永远怀念这些日子!
一九七0年,父亲终于解放了,被降职安置在沪溪县任革委会副主任,七三年又回到州委,粉碎四人帮后恢复了原职务。
▼父亲的部分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