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省】杨永振|杀年猪

文摘   2025-01-06 08:52   内蒙古  

作者:杨永振|甘肃省


小时候那会,农村里每家每户都会养头猪,有的甚至养两头。不管养的大小,肥瘦,春节前大抵都会杀掉了过年。

过完腊八,沉寂了半个冬日的农村又好像慢慢活了过来,婚丧嫁娶的,杀猪宰羊的,置办年货的,家里屋外,院前院后都越来越有动静了。

而每当此时,我的父亲也是越来越忙,越来越成红人了。因为父亲不仅是个庄稼里手,他还有两门在村里能拿得出手的手艺:厨艺,宰杀。三百六十行,父亲就独占了两行。

整个腊月里父亲不是在给别人家做菜办宴席,就是在给杀猪宰羊,忙的不亦乐乎。

这里只表述父亲杀年猪的一段。

一、父亲的装备和报酬

父亲宰杀的装备很简单:一把一尺多长的杀猪刀,一把不到一尺长的割肉刀,一把两头有木柄的刮毛刀,一套看似很多年没有洗过的,胸襟和袖子沾满血迹油污的蓝色外套工作服,(脱下来立到墙根底下不会倒的那种)。

给村里人家杀猪宰羊是有点酬劳的。杀猪,能得到主家给的三四斤猪脖子上那儿的一块猪肉,外加再主家吃一顿肉饭。宰羊,只吃一顿肉饭。

二、抓猪和宰猪

每年一到杀年猪的这段时间,也是我们小孩子们鲜有的一段快乐的寒假时光。杀年猪的热闹也是大多数伙伴们不容错过的乐趣。

“春江水暖鸭先知”,村里谁家要父亲杀猪的话,须上我家提前一两天跟父亲打个招呼预约一下,而我就是伙伴们当中最先知道村里谁家杀猪,哪天杀猪的“先知者”,之后再快速的给玩的好的伙伴们“通风报信”,这是我乐意干的,也是比较有成就感,荣耀感的一件事情。

杀猪的那天,父亲早早的就“磨刀霍霍”了,完了用那块破了洞的蓝布裹着刀具才出门。眼瞅着父亲前脚出了前门,我便立刻撂下寒假作业,后脚就放趟子的从后门溜了出去,往杀猪的那家的猪圈前跑。

有时候该我到达,猪圈墙上,墙边的猪粪堆上早有其他伙伴和帮忙杀猪的青壮年们站上面等着了,议论着有关猪的的胖瘦,大小,重量的话题。没多久帮忙的人到齐了,大人们跳进猪圈,开始抓猪。

猪不是待宰的羔羊,看见这么多人的到来,早就害怕的钻进它的窝棚里死活不肯出来。这时有人拿根活扣的绳套,站在窝棚门口旁边,提着绳套对准窝棚门口,让我们小伙伴们拿棒子使劲敲窝棚顶,猪受到惊吓一下子从里面窜了出来,刚窜出窝棚不到两步远,便很准的钻进绳套里去了,还没等猪反应过来,几个大人利索的扑过去,有人先闪电般使劲揪住了猪耳朵,马上又有一个人上前拉住了猪尾巴,紧接着还有一个人快速的连续抓住了猪的两个后腿,然后,后面的两个人一起往上一提,猪的后半身便被提了起来,猪使不上劲了,便没法跑了,抓住猪耳朵的人一边把猪头使劲一拧,一边用膝盖顶住猪的头,猪头就被按在了地上,后面抓猪腿的也用膝盖顶住猪屁股死死的按在地上。

猪肯定是感觉到了自己命不久亦,不停的嘶叫着,不甘心的使劲蹬着腿,试图挣脱束缚,但在人们过年吃肉的决心和期盼中,猪的这些不现实的捶死挣扎都是无望的,徒劳的。

整个抓猪的过程中,父亲虽然也跳进了猪圈里,不过是不用出力抓猪的,他怕碍事,只攥着把长刀,在圈里顺着墙根游走躲闪着,专注的观察着,像是随时要出手的状态。手里那把一尺多长的铁青色的杀猪刀明晃晃的,刀刃在冬日的太阳下闪着寒光,显得渴血难耐。

杀猪是残忍的,也是血腥的。没有一定胆量的人,不要说是在猪脖子上用力捅一刀,就是多看几眼那场面也觉得心惊胆颤的。

被按在地上的猪,凄惨的嘶嚎着,拼命的挣扎着,在父亲那绝命的一刀之下,叫声越来越小,呼吸越来越弱,抽搐着,抽搐着,没一会就结束了它短暂而又休闲舒坦的猪生!!

看着死透了的猪和猪粪里混杂的猪血,我们站在圈墙上看热闹的小伙伴们,也都长长出了一口浊气。担心,紧张,刺激,害怕…就是我当时的感受,这或许也是伙伴们追着看热闹所寻求的感觉吧!

三、抢个猪尿泡吹一吹

该众人齐心协力的把流尽血的死猪抬出圈外,猪圈旁边的一口很大很大的铁锅里,早有滚烫的开水冒着白气,在等着猪下锅。这时的猪鼻子上被父亲串上了一根指头粗的草绳。待一切准备妥当,只见父亲一手在地上抓起一把土,往锅里一扬,再拿一根长棍搅一搅,清澈的滚水变得有点浑浊了,另一只手伶住那根草绳,便大喊一声“丢吧”,众人合力将猪丢进大锅里。一阵翻滚,捣腾,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烫好的猪被抬到大锅旁边的一扇厚实的门板上,开始拔猪毛。这时候大家的节奏不自觉的突然变得快了起来,大人们话也说的少了,烟气缭绕中,只看见好多双手紧赶慢赶的欻猪毛,拿刀刮猪毛,弄完这面弄那面,窸窸窣窣的,一会儿整头猪被拾掇的干干净净的了。之后就是把猪吊起来,开肠破肚,处理下水。这是个复杂的活儿,很考验技术的,只有父亲才能干得来。

而此时,我们这些看热闹的孩子们并没有离去的,一边在周围玩闹着,一边时不时往干活的方向瞅着。因为猪身上有一样东西,是我们每个孩子们都拭目以待,势在必得的,那就是马上要“呼之欲出”的猪尿泡(膀胱)这个可是我们心心念念的“气球”,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都爱玩的一个稀罕物,吹起来可有小水桶那么大呢。

看着猪的五腑六賍被扒到大大小小的盆子里,我们便逐渐往跟前靠近了,准备抢猪尿泡。每当此时,父亲是清楚我们孩子们的心思的。他两只手伸进猪腹腔里,探囊取物般,从里面摘出来一个冒着热气,沾满白色猪油的猪尿泡,尿泡里黄色的尿液在里面晃动着。父亲并没有把猪尿泡随便往哪儿一搁,或者一扔,也没有给哪个指定的孩子,而是提在手里,微笑着,朝我们扫视一圈,略微思考一下,朝着一个方向把猪尿泡甩了出去。每每回忆起这个场景,我就会想起影视剧里,富人家的千金大小姐,站在高台上,往下抛绣球选夫婿的桥段。这是充满搞笑又美好的回忆。

孩子们,包括我在内,都知道父亲的习惯,不叫嚷,也不争吵,只是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死死盯着父亲手里的猪尿泡,此时此刻,父亲就是发令员,手里的猪尿泡就是发令枪,孩子们蓄势待发,看父亲到底往那面甩。望着空中的抛物线,孩子们前拥后挤,你追我赶的往猪尿泡落下的地方跑。这时候不出“意外”的话,往往誰的判断力好,腿脚快,誰就能得先抢到那个猪尿泡,誰抢到的就归誰所有了。没抢到的孩子们,只狠猪咋不多长几个尿泡呢!也只有惋惜失望的围着抢到的伙伴的身边,看人家的一番操作了。

吹“气球”之前,先得把猪尿泡放土里用脚揉上一阵,一是挤出里面的尿液,二是揉一揉,松一下皮,这样会吹的更大一些。其实,抢到的人没揉几下就拿起来抖一抖上面的泥土,也不嫌脏,便迫不及待的口对“口”地开始吹了,越吹越大,没几下猪尿泡就被吹的圆鼓鼓的。吹了猪尿泡的两瓣嘴唇上糊的又是泥又是油的,像是在土里拱了一样,看起来特搞笑。

现在想想真的好恶心啊!!

吹起来的猪尿泡,上面布满的纹路和毛细血管清晰透亮的,整体的模样看起来再没那么脏了,若是挂在墙上还挺像一件不错的艺术品。

在玩玩具方面,伙伴们是不会“吃”独食的,都挺谦让的。就一个猪尿泡,你吹上一次,我玩上一会,有时候在就近的空地上,摆开架势,把吹起来的猪尿泡当足球踢。

在往后几天的杀猪过程中里,孩子们抢猪尿泡的积极性慢慢的不是那么高涨了,更谈不上激烈。因为有显而易见的“意外”发生了,父亲就是那个最大的“意外”。孩子们发现一个现象,不管你抢的积极不积极,努力不努力,到最后几乎每个常来的孩子都能“抢”到一个猪尿泡。这一发现也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作祟”,“潜规则”和“暗箱操作”。

有时候父亲摘下来一个猪尿泡,拿在手里,“犹犹豫豫”,“举棋不定”的姿态,像是逗弄人似的,一下子作势要往右甩,一下子又忽然要往左甩,还同时好像冲哪个孩子抻几下脖子,挤眉弄眼的,可最后却往前面甩了出去。搞的我们呼啦朝东奔,呼啦又往西跑。孩子们并没有什么怨言,反而乐此不疲,大呼小叫,嘻嘻哈哈的,感觉好玩极了,惹的干活的大人们也跟着哈哈大笑,整个后院里好不热闹。

后来步入社会,才渐渐明白,对于孩子们的抢猪尿泡,父亲当年好像心里有本账似的:哪个孩子抢到了,哪个孩子没抢到,他都知道,但最终他总会让你“抢”得到一个。父亲提在手里的那个猪尿泡,朝这面甩一甩,再往那面抖一抖,抖的就不是个猪尿泡,不是恶趣味,更不是“抖音”,而抖的是一种他认为的“公平”,一片对孩子们的爱心,更是一种人情世故。

半个腊月里,我们这些孩子们就像草原上的秃鹫,闻着哪儿有血腥味,哪儿有肉味,哪儿有烟火气就往哪儿逗留,盘旋,伺机而动。从村子东头跑到村子西头,窜完了张家转王家,几乎凑遍了所有杀猪的热闹,受冷挨冻,听惯了猪的哀嚎嘶叫,看惯了血腥残忍,扫荡了所有的猪尿泡,同时也没少挨大人的责骂。

不管咋样伙伴们依旧快乐的疯着,野着,更多的是在盼望着,期待着,“熬”着。年味儿越来越浓:祭灶了,扫旧了,做年食,做新衣服,卖鞭炮……孩子们越来越高兴了,大人们却越来越忙了!!

(图片来自网络)

【作家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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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永振,男,汉族,1979年出生于甘肃.民勤县,现定居于甘肃金昌市,从事食品经营商贸生意。爱好读书,看电影,旅游,平时喜欢写点随笔,散文,诗语,来记录生活的故事点滴和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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