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亲的大姐 || 陈书文
文摘
文化
2024-11-06 00:02
广东
秋天，枫叶深红时，山楂也红了，水果摊上红彤彤一片，非常诱人。如果大姐还活着，这个时候肯定来看我了，必带一兜色泽鲜艳的山楂，沿室外楼梯攀援而上，整个楼道瞬间被红果浸染。 说起来比较惭愧，大姐比我大了整整一旬，三年前过世的时候七十二岁。平时我对大姐的关照少之又少，只有逢年过节才按照民间的习俗看几回大姐，平时都是大姐主动上门来看我。我内疚，知道这样不对，一忙起来还是改不了。每次大姐都说： “你工作忙，不像我是个闲人，多来几趟就当锻炼了，一个男人可不能拿工作不当回事。多看我几回就好了？” 不知道随谁，我吃水果偏喜欢酸的，尤其是山楂。据说，常吃山楂可以增强食欲，还能改善睡眠，预防心脑血管疾病，在民间素有长寿果之称。我并不研究养生之道，就是得意这口，吃糖葫芦也必须是山楂串的，别的口味白送都不要。就这点嗜好，谁也没当回事，唯独大姐记在心上，每年山楂一上市，大姐总要来看我几回。 后期年纪大了点，体质不好，太酸的水果也不敢多吃。但为了不拂大姐的好意，我每次都装出特别贪婪的样子，洗几个大山楂，当着大姐的面吃得津津有味。大姐酸得直皱眉头，母亲般舒心的微笑瞬间浮在我的脸上。 长大才知道我和大姐不是一个姓。是同母异父的重山姐弟，有的地方也叫隔山姐姐。但我从记事起，一直到得知事情的真相，相隔二十四年，一点也没感觉我们中间隔了什么，只记得小的时候大姐为我们弟弟妹妹吃了很多苦，遭了不少罪。 这些年我在文学创作上小有成就，其实和大姐无心的栽培是分不开的。上中学时一到数理化课我就迷糊，对课外书特别感兴趣，甚至达到痴迷的程度。那时大姐在一中学担任教师，学校有图书馆，我就缠着大姐每天给我借一本书回来。现在想起来，那几年每天的生活都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家后院有块园子，把道边有一条排水沟，一到傍晚我就坐在垄台上，在夕阳落幕的余晖中搜寻大姐的影子，每当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出现，我就一阵风似的跑过去，把书抓在手里，一边走一边翻，比过年吃顿猪肉炖粉条还亲。 我看书快，三四百页的大书两天就能看完，就是四大名著啃得时间长，大部分都没看懂。依稀记得还有《艳阳天》《铁道游击队》《保卫延安》《青春之哥》《大刀记》《红岩》等，到底看了多少我和大姐都记不清了，以至后期大姐給我拿的书经常发生重复。如饥似渴状态下我也不嫌弃，有的就看了两遍。大人嫌费电，就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我的近视眼就是那时候看书累的。 大姐是教政治的，平时不苟言笑，偶尔也会逗我一回。故意诶呀一声，连说，忘了，真忘了。我嘴撅得像叫驴，垂头丧气跟在大姐的身后，有一回眼泪都出来了。大姐这才拍打我一下，笑着把书从包里拿出来递給我。这个细节到现在我都记得。 大姐属于老派，为人朴实，心地善良，对毛主席和共产党有着深厚的感情，无论世事沧桑发生什么变化，她都痴心不改。对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事一向深恶痛绝，口诛笔伐，毫不留情。 后期我大姐从学校转到了一家军工厂，效益每况愈下，最后倒闭破产。有些年轻人说我大姐亏了，经常替她愤愤不平，还撺弄我大姐找一找。大姐非常知足，每年涨工资都和我说： “我退休这么多年，对国家一点贡献都没有了，每月还能开一千多块钱，年年长工资，看病有医保，有啥不知足的？” 大姐目光慈祥，满脸的幸福情绪深深感染了我，晚上睡不着还想着大姐兴奋的表情。说实话，姐夫去世后大姐一个人单过，日子不算轻松，生活压力还是满大的。本身糖尿病，每月看病买药就需要四百多元，总是捉襟见肘算计着花，在当地原来打车才两元钱，大姐从来不打，别人花钱她也不让。每次去墓地给我父母上坟，步行一个往返要两个多小时，大姐一次车也没打过。 大姐心态好，从不抱怨，生活乐观有规律。每天走多少步，每顿吃几两饭，蔬菜怎么搭配，水果如何选择，几乎计算的分毫不差，多少年了血糖控制的非常好。不仅如此，大姐每天必看一台健康方面的讲座节目，记了很多笔记和保健常识，差不多成了半拉大夫，经常在“糖友”中传播，即使走在大街上也能滔滔不绝聊上半个小时。 大姐常说：“现在生活这么好，政府关心咱老年人，我凭啥不多活几年？”。可惜大姐并没有真正享受几年好日子。2020年大姐不幸患了胃癌，发现时已是晚期不能手术了。不到一年，倍受病痛折磨的大姐带着对生活的眷恋永远离开了我们。 前几天老伴给我买回来二斤山楂，不仅想起了大姐和那首歌：“糖葫芦好看它竹签串，象征幸福和团圆。” 一捧山楂在手，往事涌上心头。希望大姐在天堂的日子像糖葫芦一样又红又甜，等待我们重山姐弟相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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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陈书文
本期编辑：柳西藏
【作者简介】陈书文，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在《北方文学》《中国铁路文艺》《楚风》《黄海文学》《青年文学家》《今日作家》《锡伯河文学》《新青年》《东西南北》《城市微小说》《北疆文艺》《沿海文学》《作家故事微刊》《人民日报》《工人日报》《黑龙江日报》等发表中短篇小说、微型小说、散文等作品一百七十多篇。【1】旅行，并非只是为了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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