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萍||外婆
文摘
文化
2024-09-01 03:47
湖南
罗 萍
我们一生的年日大概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达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选自《诗篇90：10》外婆活了九十一岁，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她可能会活到……儿时外婆的蒲扇，依稀在眼前晃动。那习习的凉风是外婆一摇一摇请过来的。因父母教书工作忙，故小时候我大部分时间在外婆家。外婆也从不嫌弃我们这吃了甩尾走的外甥狗。夏日炎炎，地坪上还腾起一股热气，和着那泥土味儿，外婆的凉席已早早摆上了。那时没有电视机，我们小孩儿像旱干鱼儿并排摆在那凉席上，外婆坐在凉席一角，大蒲扇有节奏地呼呼响，我们美滋滋地享受外婆的特殊款待！外婆家的邻舍经常喜欢来这里聚一聚聊一聊，“落水鬼”，“无头鬼”，“生产鬼”的字眼经常挤进我的耳朵。我二十八岁还跟妈妈同床并头睡，上厕所还需妈妈贴身陪，在厕所里还不时吆喝一声在外站岗的妈，听了外面的回应声此心才稍稍安稳，估计是外婆的那些好邻居埋下的恐惧种子。但因留恋那蒲扇风，虽听得有点毛骨悚然，也还是纹丝不动！外婆说我很有个性，如果生气了，一声不吭回屋一头扎到那生麻蚊帐里去了，不管外面蚊子如何张牙舞爪。好在生麻蚊帐厚实隔音效果好，蚊子敲锣打鼓也听不见。只是里面像个汗蒸馆，我在里面享受免费去湿。估计现今三十大几度高温不吹空调是那时候修炼成的。我家有几台空调，居然成了摆设。外婆慈眉善眼，临终前还手脚灵巧，洗衣煮饭不依靠别人。外婆是平安夜那晚去世的，但灵魂是否去了那美好世界？这是我最大的遗憾……《圣经》中记载着财主与拉撒路的故事，死后他俩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不但这样，并且在你我之间，有深渊限定，以致人要从那边过到我们这边也是不能的。（选自《路加福音16：26》）外婆生前喜搞迷信活动，方圆几十里小有名气，一勺油一根灯芯居然吸引一些人来让她烧家治病，真的能治病吗？我可怜的外婆呀！七月半她家更是人潮拥挤，家里人各司其职为她维持秩序，队伍排成一条龙。只见外婆抓着那些懵懵懂懂的小孩子的手，一抓一个准，先让其手板儿展开，接着半眯着眼念念有词，嘀咕一会儿，在那小孩儿手心儿划几圈，那些小孩正享受她的这份柔情，手指突然被她那点燃的灯芯快速地烧一遍，孩子脸色骤变，“哗然”大哭，眼睛如刀盯着外婆，外婆却温柔地为他合上手掌，安抚话儿源源不断。一间屋子硬是被外婆弄得硝烟弥漫，鬼哭狼嚎……外婆七个儿女，她一辈子不厌其烦地带孩子，带了一代又一代。外婆性情特别柔和，在我记忆中从没见她烦躁过，一个娃在地上哭，一个娃在桌上嚎，外婆不急不躁忙家务，没见她打骂过孩子。外婆手中有永忙不完的活，怀里有抱不完的娃。七个儿女下面又生发，一个又生仨，一团聚几大桌。外婆有用不完的力气，把自己的子女一个个拉扯大，又把子女的的孩子一个个拉扯大，乐在其中。外婆偶然也有闲下来的时候，夏天身上起了米粒水泡，满姨喜欢趴在她身上，掀开衣服挤刮那小泡儿。那个时候大锅大灶，柴火旺旺，高温加火烤，外婆的皮肤从没光滑过。满姨乐意给外婆挤水泡，外婆也半眯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闲暇。挤水泡这活儿也要避开生人，我经常看见外婆那丝瓜般耷拉至肚皮处的奶子。外婆一辈子与邻舍没红过脸，与媳妇没吵过架，勤劳善良乐施。她一根藤结出大大小小这么多瓜，她每只瓜都守护着。这在常人看来她是大好人大善人，但平安夜里她不平安，造物主怜悯谁就怜悯谁，恩待谁便恩待谁，救恩临到谁，便临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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