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州湾,忘不了的儿时记忆!

文摘   2024-08-27 07:52   山东  

我的出生地是青岛市崂山县河套公社胡庆大队。那个时候,青岛市下属就一个县,崂山县绕着胶州湾大半个圈。按照现在地理位置的说法属于青岛的北海岸,现在的红岛高铁站就建在此地,号称国内第一个面朝大海的火车站。需要说明一下,我们下面所说的海其实就是胶州湾。


我是1978年崂山第十四中学毕业后考学离开家乡的,十四中学就坐落在河套村南。那个年代一个公社设立一所高中,我记得从初中到高中都不用考试,每个村按分配的名额几个孩子就可以上高中了。


胡庆村北大街主街道(摄于2017年正月初七,因为正月初九开始拆房子)

这是胡庆村通往北井的主干道(摄于2017年正月初七,回来过的最后一个春节)


河套公社属于崂山县的西四社,人们提起西四社就会摇头,因为那里工业基础薄弱,经济上比较落后,但是胶州湾给他们带来了快乐。在河套公社,我们胡庆村算得上小村庄了,除了韩家庄、东河套就是胡庆村了排倒数第三小。70年代末村里有450来户人家,1100左右口子人。大队分四个生产队,村里的主业是农业,但是收入一半是农业,另一半却来自渔业,村里专门成立了渔业队,由大队统一管理。


每当渔船靠岸的时候,我们这些小孩子就高兴了,虽然我们家里没有渔民,但是也跟着伙伴们去蹭鱼吃。我清楚地记得,渔民们用海水煮熟了咸鲅鱼就着刚蒸熟的锅贴,那个香啊,都忘记了咸的要命的鲅鱼了,不喝一口水就吃饱了。渔船上岸后,家里都会收到邻居送来的干鲅鱼籽、干蟹子肉、干蟹花,现在想起来用蟹花伴个韭菜、蟹子肉包个水饺那个香啊没法形容。




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教我们写作文的统一模式,开头都是我的家乡在崂山角下胶州湾畔,整个崂山大地红旗飘飘、锣鼓喧天,到处是一片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的喜人景象。说实话,那个时候不怎么学习,每天放学后就跑去海边,要么钓鱼要么下小海,我们老家下海的说法和方式跟大家理解的不一样。因为胶州湾是一片泥滩,生长着丰富的小海鲜。


人们常说的四小海鲜,包括泥蚂、蚝艮、末货、海沙子,大部分海鲜都在泥窝里藏着,这也是胶州湾特有的海鲜。比如蚝艮去抓的话那就要用脚对准了其中的一个窝,一只手在另一个窝的上方接着,那就叫踩蚝艮;海沙子在泥里生长,要连泥带水一起挖上来在水里涮好几遍才能看到海沙子。末货是用蚊帐网做成的三角推网在涨潮时推上来的。逮泥蚂最简单,泥蚂就在海滩的表面晒太阳,随手可捡。



其实,我们村离海边有五里路远,出来村先要路过芦苇湿地然后要经过盐场才能来到海边。据老人说我们村的南堰大坝以南就是海,因为盐碱地的地下挖下去就能见到蛤蜊皮、海蛎子皮等众多的贝壳类遗物,南堰大坝筑的很高,就是怕潮水大了把村给淹了。


我们下海是有讲究的,根据月亮的转动来计算每天涨潮落潮的时间。比如每个月的初一叫生潮,农历的十五是大潮。每个月的初八和二十三我的印象中好像叫黑潮,初八、二十三满朝正晌天。如果今天是月初那你的出海时间要安排在早晨7点钟左右走;如果初八、初九或二十三、二十四,那出海时间要安排在中午11、12点左右走。所以每天在下海之前都要计算一下几点走,家里人给做点好吃的,比如烙点白面饼,带上凉开水。



海的工具是必不可少的老四样。有头部带9字形勾的撩勾,这是打白鳝专用的,也用来当担子,竹筐是盛海货用的、木推子在泥表面推着省劲,就是把竹筐放在木推子上、撩勾压在竹筐上,我们的两支胳膊放在撩勾木棍上推着推子往前走,这样操作省了很多劲;还有一个专门捞鱼的工具叫捞篱,就是把拉木条弯曲成一个桃子形状的,串上织好的密集的尼龙网,这样大鱼小鱼都能逮着。小时候拿不动这些工具,家里人就要给我们小孩用做水瓢的大葫芦,割上一个小方孔,把里面的瓤子掏出来,提着葫芦头跟着大人们下海,把逮着的鱼和虾放到葫芦头里边。



下海的方式男人和女人的任务是不同的。女人们以摸爬蚂为主,也有踩蚝艮的、摸鸭鳝的,我大娘是潮海人,据说她就是摸爬蚂高手。说起爬蚂还是挺有意思的,当你站在海滩不动的时候,满海滩的表面全是爬蚂,当你走动的时候爬蚂们被惊吓得全都钻到自己的窝里,所以爬蚂要摸出来才行。男人们是以下小海或叫拾小网为主。



现在我就介绍一下下小海或拾小网的含义。当时的几个大村或离海近的村庄都有自己的海域,比如我们公社的赵家岭村、潮海村,马戈庄公社的周家庄、红岛公社的肖家村等,他们村里有专门一帮人管理着插网的工作,几乎每天两潮海都要插网。简单说就是把织好的渔网用竹竿充好,大约3-4米远一节,共有1000多米长,分大网和小网两类,大网有2米多高,小网有一米多高,把这些网围成一个三角形,当涨潮的时候就把渔网插上,退潮的时候鱼虾一类的海货就被网挡住了。


所以退潮时,我们这些所谓的下小海的或拾小网的,其实就是去捡人家生产队的渔网漏下的鱼和虾。退潮的时候我们就跟随着渔船一起往下走,边走边捞鱼。当走到渔网的三角的底端,那这潮海就等于基本结束了。



这个时候各人忙活各人的,有的去摸鮹学名叫章鱼、有的到水湾里把泥表面用推子磨平憋逛鱼、也有的老艄公去打白鳝。我们那个年龄段,最敬佩的几个艄公,最厉害的当属尚家沟得刘来,其次是韩家庄的韩小红,还有我们村的刘吉军。



好艄公被人崇拜的标准,一是一潮海看看谁摸得鮹最多,二是要看看一潮海谁打的白鳝最多。因为这两种海货是最难找而且集市卖的价格最高、当地人最喜欢的。摸大鮹、打白鳝那真是个技术活,能称得上艄公的按现在的人说那就是工匠,可以跟农村的木匠、石匠、铁匠相媲美。


在胶州湾的海滩上,大鮹和白鳝是特有的好海鲜,因为外地所见到的章鱼大多都是坐鮹,坐鮹相对于长鮹个头小、腿短,春天里比较多。而胶州湾的长鮹别的地方很少见,外地人去了吃着大葱伴大鮹那叫个绝了。记得1991年我入党时单位派了两位老党员来搞政审,就在河套集上吃了一顿大葱伴大鮹,到现在还年年不忘,见了我就说起此事。所以每当我们下海看见这三位艄公大佬的时候,我们都会跟着他们后边,学习他们摸鮹的技巧、打白鳝的方法。



有时候我跟几个发小一起去赶海,有时候自己去,哪怕是深夜有时候就我一个人。我的亲密发小有乔宪伦、乔宪照两个人,从小一条胡同长大的,后来发展了刘清涛、刘清夏、刘清革、刘清太等好伙伴。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的学校假期也多,收小麦的时候放假帮着拾麦子、收玉米的时候放假帮着掰玉米、刨地瓜的时候帮着生产队捡地瓜等。我从小就不喜欢下地干活就愿意下海,所以当伙伴们下地干活的时候我一定是在海里。


如果是每个月的小潮时,我会自己去钓鱼,因为盐场晒盐需要很多的盐水,而且盐水需要长时间的净化后方可放进盐池,所以在海边有好几个大水库都是用来净化盐水的。你别小看那些盐水池子,那里边凡是海里有的海鲜水库里基本都有,因为里边的水都是用超大水泵直接从海里抽上来的,一般大的海货都会活着抽到水库里并且繁殖,所以在盐场水库里钓鱼的很多。



我们能钓到的鱼基本上是逛鱼和小鲈鱼,有时候也能钓到大鮹。我记得水库里有一种很好吃的海鲜,土话叫海荞麦,样子像海虹,但是个头很小长不大,大人们有专门去水库里挖海荞麦的,现在想想那才是真正的海瓜子,真好吃。


我总结出了钓鱼的最佳时间,一是早晨鱼最容易上钩;再一个就是傍晚,鱼儿会一天中最后一次出来寻食;再就是在水库放水的时候,鱼儿们会非常的欢快,上钩的几率很高,这个时候一杆双勾都甩不叠。那个时候没有汗衫只有背心,所以无论是下海还是钓鱼都晒得浑身发黑,肩膀和胳膊都会晒爆皮了,一个夏天不知要爆皮多少次,但是即使这样我依然喜欢去海里玩。



在小时候的下小海记忆中,有两次记忆最深刻。一次是鼓眼鱼大丰收,我把竹筐捞满了又装满了两裤腿,上岸后捎信回家我父亲推着车子弄回去的。还有一次是船丁鱼大丰收,被渔网截住的船丁鱼就跟地瓜岭一样满地都是,生产队的船装满了,我们这些拾网的也是满载而归。

说起胶州湾的蛤蜊当属红岛的了,现在青岛每年都要举办一次蛤蜊节,这里的蛤蜊叫花蛤,味道特别鲜美。记得我也就是6-7岁的时候,和姐姐一起跟着村里的渔船晚上去红岛滩的碜地,所谓碜地就是当地人把泥滩上有沙子的地方称为碜,也就是有沙的海滩,蛤蜊就是在沙子的海滩上生长的。



真是不去不知道,到了才发现那里的蛤蜊真多,当潮水落到膝盖附近深的时候,我们就跟着大人下了船,伸手摸到沙里满手都是蛤蜊,还有很多的大海螺,我们带的两根麻袋都快满了,实在拿不动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我小姨是来我家最多的客人,那时候没有钱吃不起肉,所以每当我小姨来我家的时候,我娘都要到街上称2斤蛤蜊一物两吃,就是把蛤蜊肉扒出来用来伴黄瓜,蛤蜊汤可以炖土豆丝汤,擀上一点地瓜面和麦子面和在一起的面条,这一顿招待客人的饭就解决了。



在文革的前期,不能随意的下小海,我们都是偷偷的去。记得有一次,我拾了一尼龙包子的虾,半路上我看见了有值勤民兵,于是就把一包子虾放在了芦苇丛里,结果下午去拿的时候虾都臭了,类似这种状况是比较多见的。那个时期我们的海鲜也不能公开的出去买卖,小孩子害羞不好意思除去卖。有一次父亲大着胆子到快临近胶县的地段卖了一些鱼,价格便宜的要命,也挣不到几个钱。这样一来,我们不管下海拾的鱼还是钓的鱼,吃不了的时候我们就晒干了给舅舅家姨家等亲朋好友分享一下,冬天男人们当酒肴也是不错的。每年我们家里都存着几个小缸专门盛干海货的,其实大多还是逛鱼和小虾子。



村里的渔船每年的秋天回来,船上的渔民很辛苦,他们撇家舍业,冒着危险到很远的渤海或黄海去捕鱼,有时也到公海经常会遇见外国人。那时候的渔船很小,三根桅杆算是大船了,所以在海里风一大就要到避风港躲起来,经常听说哪个村的渔船出问题了,他们的家人很担心安全问题。每个船上唯一的通讯工具就是一台收音机,专供天气预报用的,我记得我们家就有一台船上倒下来的收音机。



他们一般出去就是一两个月不上岸,在船上的渔民们很过日子,村里的渔船是以打鲅鱼为主,由于不能及时上岸,时间久了怕鲅鱼坏了就把鲅鱼做成鲅鱼坯子用粗盐淹起来,将鱼子晒干了保存,鱼头、鱼骨、鱼肠等鱼杂放大缸里焖着,上岸后每家还能分上一小坛子鱼杂,冬天沾大葱真香啊。当渔民们打上大蟹子的时候,他们就会把蟹子煮熟把蟹子肉扒出来晒干、蟹花、蟹黄晒干拿回来让村民们尝尝鲜。说实话现在都看不到了,因为那个时候蟹子不值钱,怕蟹子弄坏了鱼就把蟹子给煮了。我们家的窗外头有两个大缸,一个是淹咸菜用的一个就是盛咸鲅鱼的,有时候分的鲅鱼多了就给亲戚朋友一点,所以小时候的冬天煮地瓜和咸鲅鱼一并吃都吃够了,可能大家都不信那个时候就是这两样吃的,连个玉米饼子都吃不上。


自己会经常想起下小海的动人情景,许多画面会在睡觉前过目一遍方能入睡。有多少个下午我独自一个人在海边望着日落西山时的夕阳美景,那才叫美呀;有多少次母亲的叫声,快起来下海走的时间到了,我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拿起家伙就往海里赶;有多少次一个人夜间被芦苇荡里小树的黑影当成贼吓得不敢走了,头发稍都竖起来了;又有多少次下海的路上,我们几个小伙伴被小路上的蛇群吓得绕道跑。


老宅子大院(摄于2017年正月初七)


我家老宅子外观(摄于2017年正月初七,回老家过的最后一个春节)


一晃离开家乡46年了,儿时的回忆仿佛就在眼前。几个小伙伴时常会手挽着手,站在南堰大坝的大柳树旁边,眺望着那一望无际的芦苇湿地,楚楚动人,就像是一副美丽的画卷;被轻风吹得刷刷响的芦苇伴随着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像琴声又像是抖音;透过芦苇湿地,你会惊喜的发现胶州湾的海滩上,海鸥在欢快的叫着、高傲的飞翔。他们一会儿高歌猛进一会儿低空觅食,像是用歌声告诉我们,快来吧朋友,美丽的胶州湾欢迎您!


编后语  
昨天孩子们出去玩了,这两天我们老两口也没什么事干,所以我就突发写点东西的想法。也是,退休后再也没有写东西了,自己都觉得好笑,写什么呀,想着想着还是想到了小时候下海、钓鱼的那些趣事,那真是一段忘不掉的儿时记忆。文章纯属本人亲身经历和感受,没有任何的夸大和虚构。需要说明的是,有的事物可能记忆有误、有的人名可能音对字不对、一些海货的名字都是根据当地人小时候的叫法,自己没有去深入考证,所以如果文中的个别名字或叫法不妥的地方,敬请大家理解。
2024年8月23日


作者刘丰勋,系河套街道胡庆社区,1978年11月离开家乡,现已退休3年。
青岛城市档案论坛公众号、青岛城市记忆头条号编辑发布,转载请注明
敬请扫码
关注我们
识别二维码,即可关注


点我在看

帮我点赞~

青岛城市档案论坛
青岛最有影响力的文史、文化、文旅自媒体平台,个人创办,一年365天,天天与您相伴!欢迎文案合作商务对接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