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彻落实习近平福建考察重要讲话精神︱船政文化保护利用进行时

作者：林飞

省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

福州市三坊七巷历史文化研究会会长

习近平总书记十分重视船政文化。在闽工作期间，他曾6次调研船政文化，强调要以船政建筑群为基础，精心规划，建立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近代工业博物馆，大力弘扬船政文化优良传统，这为船政文化城建设提供了遵循和指引。

船政文化城建设源于马尾造船厂的搬迁。在2007年福建省政协九届五次会议上，省政协委员林铭森提交提案《整合船政文化资源，做强做大船政文化和造船业》，建议搬迁马尾造船厂，使其实现产业升级，同时将马尾造船厂原址拓展为船政文化的重要景区。省政协主席会议确定该提案为省政协主席、副主席督办的重点提案，由黄瑞霖、王耀华两位时任副主席具体负责督办。调研组深入马尾等地调研，提出了落实提案的具体意见。

经过近4年的多地块选址比选，2010年9月，省政府召开专题会议，原则通过马尾造船厂搬迁至闽江口粗芦岛，马尾造船厂原址由福州市收储，建设船政文化城。2011年起，马尾造船厂粗芦岛陆续交地。2013年7月，总投资32.5亿元的马尾船政（连江）海洋工程装备与特种船舶项目开工。

多年来，我一直参与福州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工作。从2012年9月至2023年2月，我参与中国船政文化城建设前后共计10多年，经历了船政文化城的规划谋划、一至三期建设等多个阶段。

2012年9月，我一到福州市马尾区工作，即开展船政文化城的谋划、规划工作。

在谋划阶段，最重要的是明确船政文化城的定位：今后的船政文化城是一座完全融入城市的"城中城",还是以最大限度保留原形态、完整讲述船政发展史的船政文化基地？

2012年3月，我曾随省委组织部学习考察团参观考察英国伯明翰城市转型，对当地将工业厂房、设施完全城市化以发展文化创意产业的做法印象深刻。同时，我也十分关注与福建船政同时期的江南造船厂搬迁后原址使用情况。位于上海黄浦江畔的江南造船厂2010年因世博园建设及自身发展需要，整体搬迁至长兴岛，原址厂房基本被拆除，仅保留了几座船坞，展览2艘江南造船厂制造的舰船。现场还铸了一座方块形雕塑，顶部是原江南造船厂的整体微缩模型，立面用文字介绍了江南造船厂的前世今生。原址其余部分则是上海世博园的设施及市民滨江步行道，已经完全融入城市。

对于以上两个案例，我觉得有启发，也有遗憾。为了找准船政文化城的定位，我多次来到昭忠祠、中国船政文化博物馆，驻足观看，仔细了解，查阅相关文献，并与福建师范大学、省社会科学院的专家进行研讨，在感动、感慨的同时，对船政文化有了以下认识：船政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起点，央视六集政论片《复兴之路》第1集就从马尾造船厂建厂讲起，画外音是"中华民族百余年艰苦卓绝的伟大复兴历史由此拉开了大幕"；要系统、整体地保护船政的工业、军政、教育、社会四大系统；船政形成的以爱国主义为主体的船政精神将激励后人奋发图强，船政文化城要把这些设施所蕴含的文化底蕴、精神财富、历史信息挖掘、展示出来。因此，船政文化城总体定位应有别于城市化，在空间形态上要完整、连续，而不是零碎、分割，要动态活化而不是静态展示。

当时争论比较多的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除了保护200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建筑（一号船坞、钟楼、轮机厂、绘事院、官厅池），其余未被列为文保单位的建（构）筑物该如何处置？二是要不要保留部分生产功能？

马尾区委、区政府经过多番讨论研究，并征询专家意见，对以上问题有了基本共识：船政文化城总体上保留工厂形态不变，除了文物保护单位应保尽保之外，其余建（构）筑物包括民国时期、新中国成立后、改革开放后建设的房屋一律保留，外观原则不变，房屋结构按现行规范进行加固；保留二号船坞和1.5万吨船台作为活态保护展示区，保留部分生产功能。

2014年，马尾新城建设如火如荼。一名来自福建师大的王姓教授向时任省委宣传部部长表达了对马尾造船厂搬迁后将大拆大建的担心。时任省委宣传部部长十分重视，不仅自己打车到马尾造船厂查看铁胁厂等厂房，还派出以文化厅时任厅长为组长的督查组进驻马尾区。督察组通过调取会议纪要、现场察看和座谈，很快做出了反馈。2014年5月9日，部长作出近500字的批示，要点如下：第一，马尾造船厂有着巨大的历史文化意义，是具有全国性意义的福建文化品牌，整个厂区要保持工厂形态与风貌；第二，不仅要保护已被列为文物的建筑，还要保留新中国成立后所建的建筑；第三，工厂主体搬迁后，还应在老厂区保留一部分造船能力，持续开工生产，以保护马尾造船业的活态文化。该批示进一步明确了船政文化城建设的总体方向，给了马尾区委、区政府极大的鼓舞和勉励。

船政文化城的总体方向明确后，我们委托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编制《马尾．中国船政文化城总体概念规划》《福建船政文化遗址片区保护与发展详细规划》，委托中船第九设计研究院编制《马尾造船厂旧址保护利用修建性详细规划》，明确了船政文化城规划范围、规划总面积、功能分区，以及将老厂区保留部分生产功能进行活化利用的规划等。

随着马尾造船厂搬迁工作的推进，我们制定了船政文化城分期建设计划，与马尾造船厂商议分期交地计划。第一期交地计划包括高架桥以北含切割车间在内的约80亩地块，船政衙门及船政学堂就在这个地块内。为此，我们将船政衙门及前后学堂复建工程列为船政文化城第一期项目，由马尾区财政投资建设。2012年底委托福建众合开发建筑设计院进行方案设计。对船政衙门，我要求设计院重点考察河北保定直隶总督府等保留下来的清代各级衙署，并根据老照片及清代衙署规制进行设计。对于船政学堂，要求设计院严格按老照片进行设计。

2013年5月，设计方案出炉，但新的问题也来了：由于位于官厅池北的船政衙门旧址地块于 1956年被福马铁路穿过，船政衙门只能选址在官厅池西侧，这与当年船政总监督日意格绘制的船政平面图不符。我感到为难，一时犹豫不决。当年重修镇海楼时， 我曾到华林寺找到了遗存的七星缸，了解到1982年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北宋古建筑华林寺大殿，曾于1986年12月因建设需要进行了东偏14.6米、南移8.3米的迁移。无意间也翻到吴良镛先生2007年6月写的文章《文化遗产保护与文化环境创造》，文中谈到"绍兴兰亭，原址已无迹可寻，明代重建兰亭，可谓十足的'假古董'，但清代康熙、乾隆都亲临其地，题诗、立碑、建亭，今日视之为真古董……只要遗址犹在，设计者考据周详，设计严谨，不胡作非为，今天我们仍然可以创造被后代喜爱的地标"。吴先生还引用《兰亭集序》的"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进行类比和概括。做完这些功课后，我同意了船政衙门及前后学堂的设计方案，重建后的船政衙门较原址南移19米、西移107米。同时，我们要求设计院严格按照考据周详、设计严谨的要求，讲究船政衙门的用材，如主建筑要用好的木材，吏攒办事的科房可用普通杉木，石材要用马尾本地石材，材料要厚，等等。经设计、施工多方比选，主建筑木材选用产自印尼的硬木菠萝格，石材则选用马尾君山石料，与2007年保护修复三坊七巷时用的石矿一致。

船政衙门一个很突出的特点，是仪门、大门及大堂的楹联都是由沈葆桢亲自撰写的，大气雄浑，表明了他创办船政的决心和科学态度。重建时，我们请书法家来写仪门的楹联，大门的楹联采用沈葆桢书法集字，大堂的楹联则由书法家集字而成。

船政学堂严格按日意格绘制的平面图原址重建。2014年7月5日，《光明日报》用整版刊载专家学者对纪录片《船政学堂》的点评，通栏标题是"一座学堂引领一个时代"。我看了十分激动，要求区委宣传部利用切割车间拆下来的部分构件作为支撑，将这段文字立在学堂前的广场上。

船政衙门及前后学堂复建工程于2013年10月15日开工，2016年11月1日正式对外开放。

法国政府十分关注船政建设过程中的中法交流及船政文化城建设。2014年正值中法建交50周年，2014年2月22日，法国外长洛朗．法比尤斯到访中国船政文化博物馆。2014年10月19日，法比尤斯在法国大使馆向福州市政府赠送了日意格塑像，我代表福州市政府接受了塑像，并回赠了船政合约到期后以清政府名义颁发的"船政成功"金质勋章复制品。

随着2016年马尾造船厂粗芦岛厂区全面投产，马尾造船厂老厂区逐步腾空，船政文化城进入全面实施阶段。当时，我任福州市政府常务副市长。2017年3月起，我任福州滨海新城建设指挥部总指挥，分管福州新区集团，但仍然挂念着船政文化城建设。考虑到船政文化城是福建的文化品牌，应该省、市、区一起投入，我向市政府主要领导建议，由福州新区集团与马尾区合资成立公司共同开发建设船政文化城。2019年9月，市政府召开专题会，明确由马尾区政府和福州新区集团按51:49股比合作成立福建船政文化保护开发有限公司。

2019年12月15日，二期建设开工。项目占地面积375亩，内容有：将综合仓库改造为中国船政文化博物馆新馆，保护改造铁胁厂，加固机装车间和管加课、机装课仓库等，以及做好博物馆新馆、铁胁厂及绘事院、潮江楼的展陈等。市政府主要领导特别强调，展陈一定要把马江海战和甲午海战这两场海战中水师将士"舰虽亡，旗还在"的血性表现出来。2022年1月3日，中国船政文化博物馆新馆正式开馆。

二期重要的工程内容之一是将建于2005年的马尾造船厂片区综合仓库改造为中国船政文化博物馆新馆。综合仓库位置适当，与天后宫、船政衙门、闽江形成一条主轴线，同时层高高，建筑面积约8971平方米，满足博物馆展陈要求。为了方便游客参观，我们在一楼至二楼之间加装了步行梯。这座楼的外观原色调是白色，经现场多次比选，最后决定改成与轮机车间同色调的红色。新馆展陈面积达4450平方米，比原馆扩大一倍，为申报国家二级博物馆提供了可能。

铁胁厂建于清光绪二年（1876年），建筑面积约1800平方米，1898年改建为钢构架厂房。铁胁厂是马尾造船厂唯一保存下来的全钢构架厂房，虽然只是文物登记点，但它见证了中国造船技术的进步和航空工业的起步。改造前，我们在现场踏勘时发现钢架结构主体完整，而围护结构（含屋顶、外墙）功能缺失且损坏严重，为此萌生了完整保护铁胁厂整体结构的想法。之后，省建筑设计研究院拿出了一个用玻璃结构罩住原铁胁厂钢铁结构的保护整修方案，对此我十分慎重，在市政府多次召开由文物、规划等部门参加的方案讨论会，取得一致意见后才实施。现铁胁厂空间既展示19世纪的钢结构厂房，也展示当年轮船铁胁制造及水上飞机制造场景。

机修车间是马尾造船厂保留下来的较大体量的单体建筑，建筑面积4500平方米，为砖混结构，建于20世纪70年代。机修车间要安全使用，必须按现行国家规范进行加固。加固后的机修车间成为全国首部折叠渐进式多维体验剧《最忆船政》的演出剧场，算是活化应用的一个好场景。

机装课仓库由阳光学院投资改造为船政书局，汇集了船政文化宣传教育、学术研究等多种功能，目前藏书15300多册，开放后深受游客欢迎。

二期工程是船政文化城的核心区，保留工厂形态、工厂风貌十分重要。因此，除了综合仓库改成博物馆，外观有了较大变化外，其余建筑外观保持不变。厂区道路、厂区路灯都按工厂形态进行修复和建设，厂区广场用一块块粗糙的砼预制块拼起来。

2021年10月15日，福州市主要领导赴马尾区调研船政文化城建设，指出要高度重视对船政学堂的传承，要求福州职业技术学院承担起传承使命，在船政文化城内建设校区。我即召集马尾区、福州新区集团及福州职业技术学院进行研究，确定将原福建省船舶技术学院旧址改造为福州职业技术学院马尾校区一期用地。

2022年8月25日，福州职业技术学院马尾校区正式开工建设，目前基本竣工。

船政文化活态保护展示区规划占地约3.5万平方米，由船政二号船坞、1.5万吨船台及维修车间等组成，规划为集修船、船舶建造历史研究、现代造船技术设计与开发等为一体的活态保护区。去年底，省船舶集团投资3000多万元打造的船政文化活态保护展示区揭牌并启动提升工程。此外，船政文化城待启动的项目还有船政衙门前广场旗杆，原办公楼、礼堂、理化楼加固修缮，以及与地铁2号线的有机衔接等。

今年5月5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法国《费加罗报》发表署名文章，指出"150多年前，法国人士曾经参与建设中国福建船政和福建船政学堂"，在同法国总统马克龙共见记者时也提及福建船政学堂。央视报道肯定中国船政文化城是全国保存最好、体系最完整的近代工业文化遗产。船政文化城建设也成为省政协提案推动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典型案例。

如今，船政文化城建设已经走过10多个年头，主要功能区也已基本建成。但鉴于船政文化是福建最具全国意义的文化品牌之一这一定位，船政文化城在建设、运营、管理等方面还有差距，船政文化的研究、保护、利用还需要持续发力，福建船政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工作还要抓紧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