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视剧《我的阿勒泰》里,李娟要债回来的路上,对母亲张凤霞说:“你看,我虽然笨手笨脚,但我还是个有用的人对不对?”
张凤霞的回答,让我的内心一震。
“啥叫有用,李文秀。
生你下来是为了服务别人的?
你看着这个草原上的树啊、草啊,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就那么待在草原上也很好,自由自在的嘛,是不是!”
近期又读了李娟的一些书,就越能感受到张凤霞眼中的“有用”,无疑给了李娟巨大的自由,这种自由,让她在生活与文字之间,任意切换,随心而活。
早期,他们生活在广阔无垠的乌伦古河岸,远居人群,种地为生。李娟的生活主要围绕着两个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外婆。
外婆身上没有过多的故事,清澈如水。唯记得自己的源头,也渴望搭载着火车,能重返故地。
她的晚年,几近萦绕在这样的梦境里。徒增的,也不过是晚辈穷困的苦楚与内心涌动的希冀。
但她的母亲,却异常丰盈。
犹如巨大的百宝箱,有着人世间数不尽的惊喜,可又能轻巧的跨过生活的重重苦难,无所顾虑的迎风向前。
从李娟的文字里,我看到了她母亲身上强劲的韧性。
那种韧性,就如在荒凉无人的戈壁上,旷野茫茫,风声曼曼,而她却是天上皎洁月,将黑夜驱赶,照亮人间。
她让我看到万物静默如迷,存在即有其用。
抛开人世的价值观,除名去利,保留其性,一切回归本真。
她写她家的牛。
“有人养牛是为了耕地,有人是为了卖肉,有人是为了挤奶,我家的牛呢,似乎只是为了杵那儿好看。”
她说她家的鸡。
“我家无论谁都不爱吃鸡肉,也很少吃鸡蛋。不晓得养鸡干什么。”
“母亲在荒野中养了五十多只鸡,她的想法很简单,反正地盘大,养的下。”
她提到她家的鸭子。
“母亲养了三十多只鸭子,不是为了吃肉,是想坐一件羽绒服。她疑心人家填的不是好毛,觉得自己养才最放心,而且她觉得自己是裁缝,没啥做不出来。这就是母亲养鸭子的由来。”
她叙述她家的兔子。
“荒野的白天河夜晚肯定是不一样的。葵花地的光明与黑暗肯定相隔漫漫光年。唯有兔子自由穿梭两者之间,唯有兔子的路畅通无阻。”
“我妈心中喜悦。被一只美丽的生命追随,活在世上的的辛劳与悲哀暂时后退。她忍不住模仿兔子的脚步。”
“月球紧随地球在茫茫银河系流浪,唯一的兔子和唯一的我妈在地球一隅的葵花海洋中漂流。谁也无法舍弃对方。”
这一刻,兔子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它不在是世间微渺一物,而是荒芒宇宙中的具体一象。
读这段文字的时候,我遐想万千。
在这仅有一趟的人间,我们暗藏在地球的某个空间。人们相互攀缘,争名夺利,很少关注内心一隅的寂静之声。
如一头牛,就杵在那儿好看;如一群鸭,浩荡穿过无边际的葵花地;如一只兔子,在宇宙星河数光年。
我们忽视了很多细碎的美好。
而这些美好,却被李娟发现,拾拾捡捡,种进她的花园,才被我们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