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问你,你的脑袋怎么尖尖的——本不存在的党卫军装甲王牌阿诺.吉森

百科   2025-01-21 11:57   上海  

翻译自:Walter von Mitty - The Real Arno Giesen Story - Father, Coder, Soldier, Spy (fathercodersoldierspy.com)

“美国人很蠢,他们不会做数学题,无论我告诉他们什么,他们都会相信。”

——阿诺.吉森


阿诺.吉森(Arno Giesen),隶属党卫军第2“帝国”装甲师,最终军衔党卫军二级突击队中队长,世界十大坦克王牌之一,他的最终击杀数是111次,同时也是最后一名离开维也纳的的德军士兵,曾获得骑士铁十字勋章。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的战争英雄,也曾在1986年中的装甲杂志《维也纳桥头堡的防御中》(Defense of the Vienna Bridgehead)一期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拥有自己的兵人模型。



彻头彻尾的骗局

真实的阿诺.吉森是一位宏大的自恋者和狂热的军史阅读者,他将自己写入了许多他人的著作中,尽管他从未做过作家笔下的那个“阿诺.吉森”,他是专业的操纵者和说书人,他渴望成为众人目光瞩目的焦点,而他与生俱来的魅力和叙述能力则为他清扫了成名路上的障碍。阿诺.吉森,一位有成就的骗子,同时,他也是我的父亲。我写这篇文章并非出于什么高尚的还原历史真相,而是我已经对我的家庭成员的谎言和依然有人在传播的容忍度达到了极限。

《装甲》杂志是美国陆军和骑兵部门的官方期刊,自1888年创办以来,被数以万计的军官阅读和尊重,当时它还叫《骑兵》杂志。《装甲》杂志一直都是新灵感和历史信息的来源之一,特别是对于构成坦克部队的初级军官和士官的人来说,吉森的文章激励并曾引导过这新一代的领导者,这些人在1991年的”沙漠风暴“行动中参加了地面战斗并取得了胜利,他们中很少有人知晓关于坦克王牌阿诺.吉森故事背后的虚假性。


背景介绍

真实的阿诺.吉森在1927年1月出身于魏玛共和国,仅参考年龄这一点,他后来很多宣称的事迹就变得不可能。二战结束前夕,吉森刚满十八岁,他是家里7个孩子中最小的那个。吉森出身于一个商人之家,根据现有资料的稀疏描述,并由他成年后的行为证实,他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他的6个哥哥姐姐为他不检点和懒惰的行为作了掩护。吉森家两个最大的哥哥是走私者和不满当局者,曾经进过监狱,经常与法律打交道,吉森把他们当作自己的榜样看待。入学后,吉森是位成绩低于常人水平的学生,但据他所说,他是位明星运动员,好吧,他宣称的高素质体格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没有看到过他显露自己体格的一面,而关于他的军事生涯,现有的资料基本可以核实。

1944年,17岁的阿诺.吉森还在帝国劳工团(RAD)服役

这是现存唯一一张他在战时穿制服的照片

阿诺.吉森的姐姐证实,他在1944年11月完成了德国国防军的基本军事训练,当他毕业后去看望她时,身穿的是国防军制服,而不是党卫军军官也没有党卫军军衔。

阿诺.吉森的姐姐证实,他从未进入党卫军服役过,也没有参加过任何党卫队系统创立的训练项目或是学校进修。

阿诺.吉森在战后被苏联囚禁了一年半,在此期间,有两张从苏联寄来的红十字会明信片和1946年吉森被苏联当局释放经Helmstedt地区进入英国占领区时的处理文件为证。

红十字会明信片——1946年




进入赫尔姆施塔特地区的文件——1946年

在德国官方档案中,没有阿诺.吉森的服役记录。

没有任何一位前德国国防军成员或前党卫军成员证实曾与他一起服役,相反,有几位党卫军老兵曾驳斥过阿诺.吉森的故事和他的党卫军身份。

阿诺.吉森是一位迷人、有魅力、英俊的人,他能编造出惊人的故事,让在旁的座位座无虚席。他的假故事最初的规模相对较小,但随着听众人数和捏造水平的增加,他的故事的规模也在不断扩大。他采用了一些巧妙的策略,使他精心设计的虚构作品更加可信。


注入历史事实

吉森是一位狂热的二战史阅读者,他几乎每周都会翻阅一本关于此题材的书籍,这使他对历史已经达到了了如指掌的程度,并能巧妙地将虚构的”阿诺.吉森“与这些事迹交织重叠在一起。我依稀记得我在十几岁时阅读了二战相关的书籍,在里面发现了父亲的事迹,这在我脑海中巩固了并确信他确实曾去过那里的印象,直到多年后,我才知晓,他在书中的表现与现实完全不相干。

后来随着他的故事越来越庞大,他在真实事迹中插入捏造的”阿诺.吉森“也越来越狂妄,这导致他故事的虚构性愈发有被捅穿的风险,于是人们开始指责他,这就有了后来的”讥讽者“战略。


循环佐证

这涉及到在没有事实证据的情况下制造可信的在场证明,犯罪者操控目标人物,使其相信一些虚假的事物是真正发生过的,并且他们目睹或是经历了这些事情,被操纵者通常是那些可信度较高的人,他们的言辞将会被用来证明犯罪者的虚假主张,这难解释,于是我举了一个例子。

20世纪70年代初,我的父亲设法在幕后安排了一场与一所西德防空训练军校校长冯.勒德霍森(不是真名)将军的即兴会面,地点就在德克萨斯州的布利斯堡(Fort Bliss)。当然,话题很快就被引向了二战。我的父亲提出,他作为德国军人的身份参加了这场世界大战,但在此期间并没有提供细节。这位将军随后也提到,自己作为德国国防军的一份子参加了这场战争。我的父亲装作很钦佩的样子,向他询问细枝末节,其中一个细节是,1945年,此时还是中尉的将军正在多瑙河畔指挥一个8,8cm炮兵连,抵御试图通过弗洛里多夫(Floridsdorf)桥冲向维也纳的苏军。随后,将军提到,有一位疯狂的党卫军军官开着一辆孤独的坦克冲过大桥,驰援陷入困境的德军防线,同时躲避炮弹制造的弹坑和苏军的反坦克炮火,这位党卫军军官对当面的苏军予以了打击,并成功掩护德军向后撤离,而他也是最后一辆撤离维也纳的德国坦克,在最后关头使用信号弹炸毁了桥梁。

当将军讲完了他的故事后,我的父亲带着谦卑和略显羞涩的笑容,悄悄地说。“是的,那就是我。”将军非常惊讶,他们随后开始了非常生动的话题探讨,我父亲小心翼翼地将先前将军所讲的内容,结合自己从历史读物中所了解到的内容,一点点的反馈给将军,他们在十分钟内就完成了“交易”,我的父亲为他的小说作品中创造了一个非常有信誉的证人。“如果你不相信我,就去问问冯.勒德霍森将军。 他当时在场。”那些真正问过将军的人,确实得到了确凿的证据。


建立一个粉丝基地

我的父亲发现在美国有成千上百的人渴望听到他本人亲自讲述的故事。首先,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而他则坚持在美国人的群体中讲故事,因为他们不会指责也不会发现前德军官兵一眼丁真的端倪,就像那些在酒馆里向平民吹嘘自己的英勇偷窃者一样。随着事态升级,他开始给一些小团体讲,当我进入军校后,他的美军熟人圈子因为我而迅速扩大,很快,他就在驻扎在布利斯堡的骑兵部队、美国陆军军士学院、德克萨斯大学和当地的预备役单位讲课,在我成为中尉后,这种情况更多了。我很痛心地说,在这些活动中,我也为他提供了其中的一些机会,并在他的脸上抹上了伪装的迷彩,以至于他被授予了美国的圣乔治勋章。

就在我父亲组建粉丝基地的努力达到顶峰时,一位和我一起在学院学习的优秀年轻军官和历史学家找到了他,并提出了为《装甲》杂志写一篇关于我父亲事迹的文章的想法。不言而喻,我父亲非常热情地接受了,他的”巨著“就这样诞生了。


 承认,或是拒绝

唯一指责过我父亲的的党卫军第2”帝国“装甲师的几名老兵,其中最主要的是弗里茨.兰根克(Fritz Langanke),他是前党卫军二级突击队中队长、装甲连连长和骑士铁十字勋章得主,他在该师的豹营服役期间表现出色。

Fritz Langanke


当我父亲在1986年《装甲》杂志中描述的过火时,他犯了几个明显的错误,这导致他的骗局被揭露。犯下的错误并非日常工作中的迷糊,我想他是被人们的追捧搞得膨胀了,以至于把谨慎抛到了九霄云外,文中的错误如下:


他“杀死”了骑铁得主,黑豹坦克王牌恩斯特.巴克曼中士。巴克曼在战争中幸存下来,在80年代担任过德国基斯多夫市的市长。



Ernst Barkmann


阿诺.吉森为他驾驶的坦克伪造了一个不存在的编号——1227,好吧,这是德国坦克使用的编号吗?德国坦克的编号是三位数——连号、排号和坦克号。当弗朗茨.兰根克通过信件告知我父亲在他文中的这一错误时,我父亲承认那是个错误,并且纠正那实际应该是227,兰根克则反驳:“那是我指挥的连!我的连没有一个叫阿诺.吉森的人!我的连也没有一个做了你说的那些事的人!”

(译者注:只有LSSAH的“虎”式坦克曾经有过4位数的编号,那也是“13”开头。还有,帝国师的装甲团从来就没用过编号为227的坦克)


多次将该师装甲团团长鲁道夫.恩泽林(Rudolf Enseling)中校的“Enseling”拼成“Enselin”(此人在诺曼底战役前从工兵营营长调到装甲团担任1营营长)


阿诺.吉森指出,当他从那次炸桥任务中返回时,在施塔默斯多夫(Stammersdorf)那里有场会议,有一些连里的其他成员,恩泽林(原文如此)将他的骑铁取下挂在我父亲的脖子上,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恩斯特.巴克曼也出席了那场会议,但不是迎接归来的最后一辆坦克。那辆由卡尔-海因茨.博斯卡(Karl-Heinz Boska)上尉指挥的黑豹坦克在试图越过桥头时被击毁,两名车组成员死亡,博斯卡本人受伤。巴克曼的说法与吉森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版本,但巴克曼的说法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


我的父亲宣布自己是党卫军第2“帝国”装甲师装甲团的一名骑铁得主,在为期六年的大战中,该团只有18人获得过此殊荣,这是一个很小的、紧密的团体,他们很快发现了冒名者。


阿诺.吉森声称他击毁了JS-3重型坦克,好吧,这款坦克第一次投入是在柏林阅兵中,没有任何确凿记录可以证明JS-3参加了在二战中的地面作战行动,一些历史书声称JS-3参加了二战,所有这些谣言的最初来源都起源于我父亲的那篇文章。


阿诺.吉森声称自己的最终击杀数是111,于是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有史以来排名第8位的坦克王牌,这使他成为一名与米夏埃尔.魏特曼乃至库尔特.肯斯佩尔这些装甲尖子肩并肩的人物。随着时间的推移,阿诺.吉森所谓的“111次击杀”经不起严谨的考证和研究,最终他的名字被删除,因为人们无法找到确切的证据,即使是“冯.勒德霍森将军”也不例外。


我的父亲将他所犯下的错误归纳为简单的错别字、模糊的回忆或是那些嘲笑他的人的嫉妒。他断言,这些错误对实际事件的教训和文章的价值没有任何影响。博斯卡本人曾用德语撰写过一篇发生在维也纳的真实情况的文章,但这篇文章在德国没有出名,更别说在美国了,然而我的父亲却利用其中的真相来进一步增强装甲王牌“阿诺.吉森”的可信度。




对批评家反客为主


然而.兰根克的反驳是最有杀伤力的,特别是炮塔编号的差异,这个错误足以证明我的父亲从未在“帝国”师服役过。此外,兰根克不像那些批评者,他拒绝退缩,并要求《装甲》杂志的编辑提供答案。这时,我父亲运用《激进分子守则》第5条(他从未读过,但本能地知道)踢了一脚——“嘲笑是人类最有用的工具”,他着手开始在兰根克所有的信件中寻找和利用缺陷和错误,使他看起来像个傻瓜。很遗憾,在这一过程中,我是帮凶,因为我仍对他抱有一丝希望,他是位战争英雄,而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但我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骄傲。


我的父亲在兰根克在一个陆军单位中犯的小错误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杠杆,尽管在其他方面都是正确无误的,但兰根克却错误地将第6装甲军写成了第5装甲军,好吧,一字之差,我的父亲如获至宝,以宏伟的气势和自信发表了声明,为兰根克的批评声钉上了棺材:


如果兰根克先生连陆军的编号都搞不清楚......这个囊括了该地区所有战斗的庞大单位......那么我们怎么能相信他对坦克炮塔编号这样小而微不足道的东西的看法是正确的呢?我们为什么还要为这些琐碎的事情争论不休呢?这只会减弱我们要吸取的历史教训。兰根克先生显然有一些小的妒忌性问题,但我并不会屈服于他的水平。


它成功了,这个声明成功了,《装甲》杂志的编辑相信了它,整个美国陆军装甲界都相信了它,在美国与我父亲有关的所有人都相信了它。阿诺.吉森抹黑了一个可敬的人,这个人100%是正确的,而动机仅仅保护他自恋的装甲王牌英雄的假象。我试图在2015年联系兰根克先生,为我父亲的行为道歉,但他早已在几年前去世。也许,我们不说话是最好的结果……



 结论


“阿诺.吉森”从未存在过,那个自称是他的人不是党卫军军官,甚至根本与武装党卫军没有关系;他不是一名坦克指挥官,甚至可能在二战期间从未涉足过坦克;他声称在维也纳的功绩是假的,他声称自己是骑士铁十字勋章得主的说法是假的;他对历史的夸耀是假的。在战争结束前的几个月,他是一个被征入德国陆军的少年,根据现有的资料,他可能是在一个维修单位工作。在战争结束时的大规模投降中,他被苏联人卷了起来,然后在一年半内被释放,很简单,因为他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如果没有其他可信的佐证来源,任何提及他的说法的历史记载或文件都应被视为虚假。


我父亲的许多虚假历史仍然荼毒于世。在一些谷歌引擎上出现的搜索内容中,他仍然作为第8位坦克王牌出现;一些历史学家仍然声称JS-3坦克在二战中确实有行动;阿诺.吉森的兵人模型仍在销售,这只是一个缩影。如果一个无关紧要的自恋者可以这样改写历史,你认为我们的政府、学术机构和媒体中那些更为极端和狂热的自恋者在做什么?谷歌搜索“Arno Giesen”。在他死后25多年之久,他还在那里,他那颗自恋的心会为此感到兴奋的。正如他几十次指出的那样,几乎是敢怒不敢言,美国人非常的蠢,他们不会做数学题,我告诉他们什么,他们就会相信什么。


我不会攻击任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宣传阿诺.吉森捏造的真相的作者,我相信他们都是出于善意,只是被一个非常有才华的骗子误导了,他还误导了成千上万的人,他们在谷歌上很容易找到“阿诺.吉森”,不要抨击或与他们纠缠,他们是我父亲作为自恋狂和操纵的受害者,我也是,但这是另一个故事。同样,我不想与任何人辩论这个话题,甚至也不想讨论它。我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从事军事工作,试图实现一个完全的骗子的虚假的理想,但我已经受够了,我不会回应任何关于它的询问,但我希望这能为历史记录正名。本不应存在这世上的“阿诺.吉森”,是时候还世人一个真相了。

芬里尔战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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