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是传统名花,与梅竹菊并称为花中四君子。
蘭花盛开在山中幽静的溪水旁,不仅姿态秀美,幽香清远,被誉为国香,更在于蘭花的品质髙洁、淡泊与坚贞。
作者白描“慈母手中线”
元代画家张羽赞美蘭花的诗句:“能白更兼黄,无人亦自芳。寸心原不大,容得许多香”。蘭花散发的淡雅幽香世界上任何一种花卉的香气不能比拟,蘭有王者香!因而古人常以深谷幽兰比喻隐居高人,以空谷幽兰形容人品高洁、优雅。
母亲一生喜蘭爱蘭,名字为美蘭,49年后更改为继蘭。
母亲所临摹的童趣
母亲九十四岁驾鹤西去。常思念母亲,感念母亲的抚养教育之恩;常梦见母亲,梦里回味儿时的母慈美好。今年正值母亲百年冥诞,写几个母亲人生片段的小故事,以慰母亲大人的在天之灵。
一、与燕京大学两次失之交臂
一九四八年夏的一天,母亲身穿月白色竹布旗袍,满面春风,坐上洋车(人力车)。洋车是家里买的,请来常家父子俩当骆驼祥子,也就是常家父子在我家做包月专职拉车。这天常爷拉着母亲出了北京城的西直门,途经白石桥,黄庄,海淀镇,准备到燕大去报道,这是母亲第二次赴燕大报道。
母亲所书前赤壁赋局部
人力车跑在海淀镇时,街上车水马龙,这时突然马路上一阵嘈杂慌乱,车流与行人乱跑乱撞,车夫常爷被一辆马车撞倒,母亲也随着洋车跌倒在地。母亲摔的头破血流,脸与地面磨擦渗血不止,胳膊、膝盖也摔伤了,旗袍也破掉了,洋车已摔坏,车夫常爷也受了伤。
母亲与车夫同时去了中央医院,母亲胳膊与锁骨骨折,车夫的小腿骨骨折。
母亲无法再赴燕大报道,再一次与燕大失之交臂。
母亲所临摹的仕女图
早在一年前的一九四七年,母亲便考上了北京西郊的燕京大学,在开学之前,家中已经购买了一大马车的大米和小米,拉到燕大学校当做学费,当时大饥荒,校方规定学费要兑换成粮食,不收现钱。
一马车的大米小米做为学费,学校已经收到了。这时母亲却突然病倒了,医院确诊为肺结核,马上住院,住在北京西山疗养院,就是传染病的医院,半年后出院回家休养,可惜已错过当年的入燕大读书机会。
母亲所临摹的仕女图
一年之后身体康复了,又一次赴燕大报道,没想到半路上又摔成骨折,无法再入学了。
母親八十多岁时一日与我聊天,非常遗憾地说她与燕大无缘份。也是,怎么就那么巧,人常说的祸不单行是指同一时间,怎么涉及同一地点不同时间也祸不单行呢!
又过了半年之后,华北大学在京招生,不收学费,也不收粮食,不仅免费提供食宿,还发统一校服列宁装,还承诺毕业后包分配工作。母亲一看欣然报名参加了考试,当入校学习时,已经跨越到了“新中国”。
母亲所书前赤壁赋局部
之后又经历了镇反运动,母亲被划为摘帽历史反革命,毕业分配时被贬到山西省外贸局工作。这所华北大学在一九五二年髙教部院系调整中,与延安时期的抗日大学合并成了中国人民大学。
二、山路独行误认狼为狗
一九五二年,家慈在山西工作期间,正赶上全国开展扫盲识字运动,她被抽调到煤矿去当扫盲教师,当年二十七八岁的母亲肩背行李,头戴草帽,臉上蒙著沙巾,肩上挎着水壶和书包,手提著木制小黑板,一看就是五十年代北方山村女教师的标配。
母亲所临摹的观音
母亲如约下了郊区的长途客运車后,未见到煤矿派來的接站之人,等了一多小时还是未见来人,只好独自一人步行十几里山路到达矿区,即便见到接站的人,這十几里山路也是要途步进去,对于二十多岁的母亲來說,走十几里山路倒不算什么。
母亲所临摹的仕女图
正午阳光,洒在山区里,一片森林郁郁葱葱,羊腸小路弯弯曲曲。母亲走着走着,觉得身后有脚步声音,回头一看,一只大狼狗尾随着母亲,母亲快走,后面的狼狗也快走,母亲慢走,狼狗也慢走,母亲树下歇息,狼狗也在几米远处歇息,這时母亲有点害怕,马上拾到路边一根树枝做为防身武器。
母亲所临摹的童趣
这时突然大狼狗扑向母亲,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两位大汉手握钢钗铁铲大喊大叫着从对面路上直奔狼狗冲过去,那只狼狗掉头逃跑了,消失在大山的丛林中。
两位大汉这时才转过身来,对着母亲问道,您是矿物局派来的陈老师吧,母亲点头,这两位是煤矿派来接老师的人,只因与母亲走岔了路,阴错阳差没接到。两位知道这一带有一只恶狼出没,经常伤害人畜。两位大汉断定陈老师只能走这必经之路进矿区,他们俩专门守候着恶狼出没的路段,以保护着老师,果然见到这惊险的一幕并及时解救了母亲。
母亲所临摹的仕女图
当他们告诉我母亲,后面跟随的不是狗而是狼时,母亲这才感到后怕,她一直以为是一只野狗,原来是一只恶狼。
这两位大汉也很后怕呀!只见母親头戴大草帽,还用沙巾蒙面,手中提着小黑板,身后背着行李,行李上还扣着脸盆,这一身的装束可能把狼搞蒙了,这与平时见的人不一样啊,于是不敢轻易攻击。当狼观察到我母亲黔驴技穷可以攻击时,两位大汉出现了,一个惊悚的画面,舜间化险为夷!
母亲所书楷书
三、工笔重彩画伟人像担惊受怕却有惊无险
母亲在山西工作十年,一九六二年调回北京工作,当时分配到北京市职工学校任教师,文革前夕的一九六四年,校长找母亲说让母亲画一张毛主席像掛在学校的礼堂中,母亲一口答应下来,照猫画虎,还真画出来了,掛在学校礼堂中。
母亲所临摹的童趣
母亲从小爱画仕女画,也就是业余水平,没有专业学过画画,只是业余爱好而已。她画的毛主席像,是依照传统工笔重彩仕女画的画法,画的很工细,但是很呆板,是照着校长提供的一张毛像小照片放大的。母亲真敢画,校长还真敢掛。
八十多岁之后的母親与我聊天时提到画毛像,经历过文革时期的荒谬后,一想到那张毛像还真有些后怕呀!
母亲所书心经
好在学校没经历文革,在一九六四年的四清运动和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学校全体教职人员都下放到农村去了,母亲也随着下放到北京的远郊农村人民公社。一两年之后始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学校解散全体教职人员,并都分配到北京市的各商店当了售货员。
母亲所临摹的仕女图
母亲庆幸在当教师时没赶上文革,当文革狂风席卷过来时,母亲已不再是资产阶级臭老九,而是一名售货员了。再也不必整天的“拖胎换骨”、“改造资产阶级世界观”,走工农兵的道路了。见到文革期间学生打老师,她庆幸自己又躲过了这一劫!
文革浩劫之后,那所北京市职工学校又得以恢复,现已更名为北京市职工大学。
母亲所书楷书
母亲出生于优渥的家族,一生谈不上跌宕起伏,却因家族的包袱被迫常年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京城。虽说也居于山西省城,但生活、工作环境完全无法与当年京城的吃穿用度同日而语。但母亲如兰花般甘于淡泊,自享芬芳,常年坚持练字习画,且对业余爱好而言已达相当水准,潜移默化中极大地影响了我。
最后引用胡适的“兰花草”纪念亲爱的母亲大人:
我从山中来,
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但愿花开好,
能将宿愿偿,滿庭花簇簇,
开得有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