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树实在是不平凡的,我要高声赞美白杨树
“老家白杨,梦想开始的地方”点击上面蓝色字体关注我们
几等痴
陈菁蕊
他被那人从欢快的队伍中拉出来,出来时还不自觉的随着锣鼓一直扭着秧歌步。有人打乱了他的节奏,他不太高兴。看那人似乎面熟,同一个小区也极有可能。他扭着舞步极不耐烦的请那人快讲什么事,那人问他是不是某某某,他说是,那人说,就是你,那没错,你快回去吧,你爹不行了!他问送信的人:“人死了没?”“死了。刚刚。一直打电话找你,无人接听。他们说有可能你在这儿,就让我跑来送信。”送信的人一边“呼哧呼哧”喘粗气,一边抹脸上额头的汗,他这个信使可是被随手指定的,一路狂奔而来,十几里平路跑得他心“嗵嗵”直跳,汗水湿透了衣衫。正是阴历八月中旬,暑气还没退,广场上跳舞扭秧歌的人几千人总有,这里一个队伍,那里一团人马,谁也不听谁的音响,各自都有震天响的喇叭在怒吼。送信的人这才明白为啥打他的电话总是无人接听,这种场合,谁顾得上听电话,广场上的大喇叭勾着人的魂儿,生拉死拽让你踩着点子使劲扭,电话的声音那么小,谁能听得见。“人反正都死了,那更不用着急了,等我扭完回去也不迟。”他穿红挂绿,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嘴唇上劣质的口红像喝了一口腥红发热的血,弄得嘴巴四周都是,显得嘴格外又大了一圈。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悲伤——粉够厚,嘴巴够红,绿衣服红绸子,大红配套的帽子,挺俏的装扮,活像外国马戏团的小丑。广场四周的灯光倾泻下来,只看到红红绿绿的一队人马在锣鼓家伙的响声中扭得热火朝天。他是个男扮女妆的角色,扭了没几步,帽子随手抛在一边,腰里抽出一条红的丝巾,一步三摇的跟后面紧跟的男人对上了眼儿。他们是戏中的一对儿,在队伍的最前面,是这个秧歌队里打头的一对儿活宝。有些打情骂俏的意思。四周的人都起哄,叫好。扭秧歌是这广场上最独特的一道风景,使他们痴狂的鼓点并非出自大喇叭播放,而是十几个人在敲,在拍,敲鼓,拍镲,震耳欲聋,这一对儿活宝马上变成了人来疯,摇头晃脑,花样百出,你看他们扭得那个欢实,蹦得那个起劲。送信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死去的可是那个男扮女妆的人的亲爹。他爹可是得急病死了,家里乱成一锅粥。打他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他是某个广场上秧歌队的主力。差他跑来送信儿,人是找到了,可那个当儿子的并没有马上随他回去,还让他等一等,等他扭完秧歌再说。他说,反正人也已经死了,不如等他跳完再回。赶上趟。这话让他怎么往回捎?送信的人愣在场外。一身热汗现在凉了,衣服湿乎乎地沾在身上,像裹了一层什么壳。不自在。“后来,后来我老公一直等他扭完秧歌才跟他一起打车走,不一起打车担心他再拐路呀,据说他们还常常在广场熄灯后去别的小公园排练节目。打车费还是我老公出的呢,到现在那人提也没提。那人扭秧歌是出了名的俏,出了名的浪。饭可以不吃,爹娘老婆都可以不要,秧歌不扭那可是要了他的命。”朋友对我说。“那是我老公老家的人,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别不信,这世道啥人都有。”朋友盯着我的眼睛。朋友一贯是个诚实的人,再说,这种事跟我撒谎有什么意思。我不过跟她说,天地广场有一个男的扭秧歌扭得可好了,四十多岁了,扮女人比女人还俊,灵活得像个猴子,看得我目瞪口呆。朋友说那有啥,你是没见过扭得好的,扭得好的人好多对此痴迷得不成样子,爹娘死了也要靠边站,什么也没有他扭秧歌重要。(以上图片均来自网络)
如果世间的痴情分三六九等,我敢说,那人绝对是极痴,不在普通的区分之列。已贵为极痴了,哪还有什么好歹之分。可说的,是他自认为对某一事物的坚持与情怀——纵然是非不分,愚忠且愚顽。
二零二一年十月十一日 于烟台
改于二零二四年十一月
【作者简介】陈菁蕊,女,白杨镇石垛村人,生于七十年代,现居山东烟台。
(本期编辑:刘志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