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阿忠:我所有的艺术创作,都是为了保存生活的美 ▸名家示范◂

文化   2025-01-08 19:17   上海  

看黄阿忠作画,别有一种乐趣。油画的笔刷点点戳戳,水墨的毛笔轻挥细挑,他嘴里的“实时配音”也不停——黄阿忠经常嘴里说的和手上画的并不同步,比如在示范这幅外滩写生时,他下笔技法娴熟流畅,嘴里说的却在技法之外:“写生不是照搬一切,我在画这幅画时虽然看着照片,但也可以说我就在现场,但有时又在我的想象与记忆中,写生其实是画家和自然对象的一种对话,而非单方面复制。”比起技,黄阿忠更看重心。

说起黄阿忠,大家的第一印象肯定是油画家。谈到如何走上绘画之路,黄阿忠乐呵呵地回忆:“我从小喜欢画画,但是家里没有这个条件来支持我专门学画,我就自己找些纸、找些笔,自己乱涂乱抹。那个时候主要是临摹连环画,后来长大了考到了上海戏剧学院的舞美系,这应该算我正式走上了绘画之路,那个时候我才二十多岁。”是的,黄阿忠的艺术之路起步于“戏剧学院”而非“美术学院”,这样的开局注定他不是一位走寻常路的画家。

虽然不是美院的科班出生,黄阿忠的艺术生涯却也走得顺当,从上戏毕业后,他就被分配在普陀区文化馆从事美术创作。文化馆的工作是面向大众的,对于专业上的要求并不高,比如群众活动的舞美工作,通常只要用投影仪做个背景图甚至放个幻灯片就可以了。这些对于舞美系出来的黄阿忠是信手拈来的,并不要花很多精力,所以这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精进自己的油画功夫。经过了3年的积累,1979年1月,黄阿忠参加了稍早于北京“星星”美展的上海“十二人展”——这个如今看来从策展到布展都颇为粗糙的展览,却是特殊年代后第一个体制外画家的自由展览,从此被载入了史册。同年5月,《美术》杂志发表了评论文章,还特意向全国推荐展览会的作品,一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和争议,黄阿忠的名字也迅速被美术界熟悉。到了20世纪80年代以后,黄阿忠的创作进入了多产期,他先后在上海、福建等地举办过十多次个展和联展,作品曾参加全国青年美展,第七、八、九届全国美展,第一、二、三届中国油画展,中国艺术大展等;也曾选送美国洛杉矶国际艺术博览会,并参加美国、法国、日本、朝鲜、澳大利亚、马来西亚等国以及中国香港、台湾地区展览,1997年在上海美术馆举办个展,均受到好评,很多作品被海内外藏家收藏。除此之外,他还先后出版了《黄阿忠油画选》《黄阿忠油画静物技法》等画册。

此时的黄阿忠,可以说已经是一位广为人知的油画家了,但令人耳目一新的是,2000年左右,黄阿忠忽然就正经地拿出了他的水墨作品,并且这个“新人”一出手就不落平凡,2002年便被邀请参加了“水墨状态·中国水墨名家邀请展”,2007年更是在上海大剧院的画廊开办了名为“诗心”的水墨画个展。如果说黄阿忠是一名职业油画家,那么国画对他来说就是非专业;但也许正是这样的身份和角度,使他心态更放松,创作更洒脱,从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据说,黄阿忠在上海中国画院举办个展时,画家程十发曾在《读黄阿忠画荷随感》中用杨万里“映日荷花别样红”来赞誉黄阿忠笔下的荷花,说他画的荷花有个性,有时代感。

《荷》

不仅横跨画种,黄阿忠还是上海作家协会会员。“写作对我来说和画画也是一样的。”黄阿忠说:“我喜欢写文章,也经常发表,我觉得那些都是我对生活的体悟——就和画画是一样的,我的画也是我对生活的体悟。”在黄阿忠看来,不管是美术创作还是文学创作,重要的不是表现形式,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思想,要有自己的风格。而作为一个画家进行文学创作,他非但没有隔行隔山的困窘,反而更容易形成自己的风格——因为他有一双画家的眼睛。借了这样一双眼睛,我们在他的散文集《阿忠随笔》系列中看到了他“画”的西班牙小城龙达:“龙达的建筑大部分是白色的”,“屋顶是深赭褐色,窗是黑色的,或者是土红灰的等,再加上灰灰的浅蓝紫的天,这就构成了一组极有画意的色彩”。还有他“画”的阿姆斯特丹:“荷兰阴灰的天,似乎已经成了它的符号”,“偶而也会从云层中透出一缕阳光,但倏忽又被移动的、灰落的薄云给遮住。沉沉的天呈现了银灰的色调,与之黑色的或红的建筑,和白色的游艇组合,就是一幅非常高雅的灰色调子的油画风景”。只是一个白色、一个灰色便能细分出那么多种差别并描摹出来,这大概只有是画家兼作家才有的功夫。

在黄阿忠看来,写作与绘画虽有不同,但最终目的都是保存生活的美。“生活中有很多让人心灵激荡的瞬间,有些能画出来,有些画不出来,而文字能描绘那些‘画不出来的画面’。同理,也有一些美,是文字不能抽象描述的,而画面可以让人直接通过眼睛感受一切。”所以,他并不拘泥于自己是个“什么家”,画家也好,作家也好,只要“我能把我自己认知的美,留在这个时代。”

Q
您对绘画的初心是什么?
A:喜欢、热爱、坚持。这三个动词,叠加在一起,组成了我的内动力——我想做个画家,我愿为这个理想一条道走到黑。


纸本油画《凯恩斯·沙滩那边》28×40cm

Q

这条道您走了50年,可有遇到困难?如何克服?

A:这条道对于我一直是有困难的,因为这困难是我自己找的,我总是和我的目标有一点点距离,因为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总是比我的能力高一点。就好比跳高,我给自己设定的标杆是1米,但当我终于跳过去之后,我会把标杆升到1米5。我总是不断调整自己的目标,可能这会让我反复处在“困难”中,但这同时也让我一直不断在进取。

Q

您的作品中常常体现出东西方艺术的融合,您是如何看待这种融合的?

A:融合和渗透,是世界艺术发展的正道。比如,毕加索也曾留意到中国的壁画和中国画中的写意,而东方的画家们也注意到了西方画家的色彩和结构,艺术之间的互相借鉴、相互渗透是用不着专门去提倡的。

Q

您在油画、中国画、书法甚至写作上都多有建树,您如何看待不同画种,或者说不同艺术形式之间的关联?

A:好比油画,写意油画也好,写实油画也好,表现主义油画也好,这都是后来人命名的。实际上我觉得,绘画或者说艺术只有一种形式,就是表达你自己的审美情感。前苏联有一个美学家叫车尔尼雪夫斯基,他提到,美是生活。当你对美有了自己的理解,生活中会处处有艺术——比起创作,艺术的根本在于发现。而绘画也好,写作也好,从表现形式上看起来很不同,但在我这里殊途同归,最终的目的就是“保存”我发现的生活之美,并传扬这种美。

油画《海上风华·外滩新貌》200×450cm


油画《潍坊白浪绿洲湿地公园·霜降》80×150cm

Q

请谈谈您对青年艺术家的期许和建议。

A:我觉得时代发展很快,比如现在人工智能的出现,很多人就认为它会取代传统绘画,这样的话题时有争论。但我认为,AI是代替不了的。我们青年艺术家要坚持自己对艺术的理解,拿出我们自己对世界的真情实感,付之于艺术当中。我们人类对世界的理解——源于每个人本心的独特理解——是AI永远取代不了的。艺术之于人类有漫长的来路,更有漫长的去路,我们要一代代走下去。


文编 | 刘莉娜

美编 | Yep

摄影 | 蔡晴

栏目策划 | 郑中荣
视频 | 上海浦东新区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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