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科争议:妊娠期B族链球菌的筛查及抗生素使用

学术   2024-11-03 12:03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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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妍,冯俊浩,赵扬玉 (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妇产科)

出处:《实用妇产科杂志》2023年第39卷第2期93-95


B族链球菌(group B streptococcus,GBS),也称无乳链球菌,是一种革兰阳性细菌,通常无症状地定植于人类消化道和女性泌尿生殖道,是其微生物群的正常组成部分。但在妊娠期,定植的GBS可上行引起泌尿系统感染、宫内感染、早产和死产等不良结局,在分娩期也可能通过产道过程发生垂直传播,导致新生儿早发B族链球菌感染( early-onset group B Streptococcus infec-tion,EOGBS)。EOGBS是指新生儿出生第1周内发生的GBS感染,临床表现为败血症、肺炎、脑膜炎等,发病率和死亡率都较高。EOGBS的发生与孕妇GBS定植状态密切相关,围产期的GBS定植被认为是EOGBS的主要危险因素。不同地区的孕妇定植率差异较大,从10%~30%不等,北美和欧洲地区的定植率较高,而东亚地区定植率很低[1]


历史


美国曾是GBS定植率和EOGBS发病率最高的国家之一。儿科医生在上世纪70年代就报道了美国EOGBS高发,为新生儿围产期死亡的重要原因,1990年的全国性监测数据显示其发病率高达1.8/1000活产儿。为控制EOGBS,美国妇产科医师学会(American College of Obstetricians and Gynecologists,ACOG)最早提出产时抗生素预防(intrapartum antibiotic prophylaxis,IAP),并在1996年的指南中推荐对孕35~37周的孕妇进行GBS筛查以确定IAP人群,将EOGBS纳入产科与儿科共同预防。在2010年和2020年的两版更新中,指南还推荐了规范的标本采集和处理方法,优化了筛查时间和产时抗生素给药方案[2]


自指南推出以来,美国的EOGBS发病率降至2015年的0.23/1000活产儿,疾病得到了有力控制,但普遍筛查带来的高昂公共卫生支出难以忽视。


筛查的争议


目前国际上针对是否进行GBS普遍筛查存在较大争议,主要有两种IAP策略。英国等国家采用的危险因素策略,即妊娠期不常规推行GBS筛查,而是对产时存在的临床危险因素,包括早产、产时发热且体温≥38℃和胎膜早破≥18小时的孕妇进行IAP[3]美国等国家主张推行GBS普遍筛查,依据筛查结果进行IAP[2]


不同国家对是否普遍筛查的选择主要取决于孕妇GBS定植情况和新生儿EOGBS发病情况。国际上许多研究比较了两种策略的预防效果,结果大多提示在高定植率、高发病率国家,GBS普遍筛查对EOGBS的预防效果更加显著,如美国EOGBS发病率在25年间降低至原先的率的明显降低1/8左右。虽然筛查成本高,但发病率的明显降低,使GBS筛查具有理想的成本效益。而在英国、荷兰等国家,尽管研究也显示GBS普遍筛查的预防效果更优,但是,危险因素策略同样可以维持EOGBS发病率在低水平,还避免了筛查相关支出以及不必要的抗生素使用。以荷兰为例,在危险因素IAP推行的十余年内,新生儿EOGBS发病率虽由0.11/1000升至0.19/1000,但仍低于美国2015年实施筛查策略后的0.23/1000,因此荷兰卫生机构认为GBS普遍筛查可能是不必要的[4]。国内少量单中心研究也提示基于GBS筛查的IAP可以使EOGBS的发生率明显降低。


决定是否筛查GBS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是卫生经济学评价,但开展相关卫生经济学研究的国家较少,且研究结果受地区流行病学特点、筛查治疗成本和公共卫生政策的影响很大。英国的多项卫生经济学评价显示,在英国开展GBS普遍筛查的成本较高但收益有限,即增量成本-效果比高于预期,并且过度使用抗生素的负面影响可能难以忽视——普遍筛查与不筛查相比,每增加预防1例EOGBS需要额外的1675~1854例女性接受IAP[5]。而美国的成本-效果分析则显示,孕36~37周GBS普遍筛查在该国是收益最高的预防策略。


因此,在评估是否需要普遍筛查时,应基于地区流行病学特征、筛查成本等因素综合判断。在高发病率地区,GBS筛查通常预防效果更优,但要重视其卫生经济学负担;而在低发病率地区,仅依据危险因素IAP可能也不失为一种效益更佳的预防方法。


我国现况


长期以来,我国并没有明确的EOGBS预防策略,普通的临床实践方案更接近危险因素策略。2018年推出的《孕前和孕期保健指南》将GBS筛查作为备查项目,2021年推出《预防围产期B族链球菌病(中国)专家共识》,推荐对全部孕35~37周的孕妇进行GBS筛查,并规范了筛查时的取样、培养、检测方法以提高检出率[6]


应当注意的是,亚洲和中国GBS流行病学特征与欧美国家有明显差异。我国总体的GBS定植率与日本和韩国等其他亚洲国家接近,约为11%[7]左右。由于地域辽阔,经济发展程度和人口密度差异大,我国GBS定植率在不同地区之间差异性也非常大,现有的诸多单中心研究和系统综述显示在3.7%~14.5%。虽然国内地区间GBS定植率差异明显,但均远低于的欧洲(18%)和北美(23%)的水平。与GBS定植率相对应,我国EOGBS平均发病率为0.38/1000活产儿,部分地区低于0.2/1000,同样处于低水平。同样不能忽视的是,可能受到采样、检测方法和对疾病的认识程度的限制,上述数据存在低估风险。


总体来看,我国GBS定植率和EOGBS发病率均较低,但目前还缺少高质量的多中心、大样本研究比较GBS普遍筛查的预防效果,也尚无相关的卫生经济学评价。由于我国的流行病学特征体现出地区差异性,GBS普遍筛查的开展可能也需因地制宜,依托不同省市地区的情况进行具体评估。另外,由于长期存在的抗生素不规范使用,细菌耐药情况比较严峻,GBS筛查带来的抗生素相关负面影响难以忽视,在选择预防方法时更要加以权衡。


筛查时间


GBS在生殖道内呈周期性定植,通常认为在分娩前5周内GBS筛查结果的准确性较高,若筛查至分娩的时间间隔超过5周,则筛查对GBS定植情况的预测能力下降。鉴于大部分孕妇都在孕41周内、最晚孕42周内分娩,GBS筛查时间一般选择在孕35~37周。2020年的ACOG指南推荐筛查时间从孕35~37周更新为孕36~37周,筛查时间调整使得卫生经济学效益更优[2]


筛查时间也应依据孕妇情况个体化选择,若临床判断孕妇可能提前分娩,可以依照分娩时间适当提前进行筛查。如果GBS筛查阴性的孕妇5周内未分娩,则需要再次筛查。一旦推行筛查策略,仍推荐对计划择期剖宫产的孕妇进行筛查,主要考虑到在计划剖宫产之前可能发生分娩或胎膜破裂,使GBS垂直传播的风险增加。


筛查方法


进行GBS筛查时,样本的取样操作与GBS菌株检出效果密切相关。推荐的正确取样方法是,用同一拭子先后在阴道下1/3(不需使用窥器)和直肠内(需通过直肠括约肌)取样,从而达到最高检出率。由于直肠取样不到位的情况常常出现,如肛门周围取样或直肠括约肌水平取样,其效果相当于仅进行单一阴道取样,研究显示漏检率达1/3[8]推荐在直肠取样时,嘱孕妇适当屏气用力放松肛门括约肌,使拭子深入肛门括约肌1.5~2cm,轻轻旋转以达到充分接触,保证取样效果。不当的取样对于个体可能导致丧失IAP时机,对区域GBS定植率也会造成明显低估约30%。取样后的拭子应置于非营养性转运介质中,在24小时内尽快送检。


基于培养的检测是GBS筛查的基本手段。实验室检测样本时,应先使用选择性增菌肉汤培养基培养18~24小时以提高检验灵敏度,然后接种到血琼脂培养基进行GBS鉴定。在血琼脂培养基上的显色培养,是鉴定GBS菌株的传统微生物学方法和金标准,此外还可选择乳胶凝集试验、核酸扩增试验(nuclear acid augmentation test,NAAT)等。这3种鉴定方法各有利弊,显色培养法较为成熟、易于进行,但耗时较长;乳胶凝集试验检测速度快,但特异性和敏感性较低,且存在一定的假阴性率,临床应用受到限制;增菌培养后的NAAT检出率更高,灵敏度甚至高于传统的显色培养法,但在一些地区还未推广使用[9]


女性生殖道内菌种复杂多样,因此无论采取何种检验方法,鉴定前的GBS增菌培养都是必需步骤,尽量避免出现假阴性结果,同时也便于进行抗生素药敏试验。除上述方法外,也有研究通过荧光原位杂交、聚合酶链式反应(属于NAAT的其中一种方法)、凝胶电泳等检测GBS。其中,实时荧光聚合酶链式反应法(reverse transcrip-tion-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RT-PCR)被认为是快速检测GBS最准确的方法[9],目前国内已经有成熟的商品化试剂可应用于临床。


另外,NAAT也可作为分娩时进行的快速鉴定方法用于产时管理,或用于产前GBS筛查测试结果未知的足月妇女。


筛查后处理


静脉输注青霉素是IAP的首选给药方案。青霉素的抗菌谱较窄,对GBS的抑菌效果更具针对性,可以尽量避免诱导生殖道其他菌群产生抗生素耐药性。有研究显示,分娩前至少4小时进行IAP,预防新生儿GBS感染的效果最佳,分娩前2小时内IAP的预防效果明显降低,这可能是因为抗菌药物需要足够长的时间以抑制产道内GBS菌群活性或在胎儿循环中达到所需血药浓度[10]。因此,临床上应重视分娩前的IAP时间窗,如果判断孕妇可能出现急产,抗生素给药时间也要适当提前。GBS筛查阳性孕妇,在胎膜破裂后计划行紧急剖宫产的抗生素使用也需提至分娩前4小时以上,而非常规手术前30分钟,方可产生对EOGBS预防效果。同时,必要的产科干预如应用缩宫素、人工破膜等应按需进行处理,不应因考虑抗生素作用时间而延迟


指南推荐,青霉素皮试阳性则可以选择使用第1代头孢菌素头孢唑啉[6]。若孕妇青霉素过敏反应高风险或对头孢菌素也过敏,则要依据GBS的药敏结果选择克林霉素或万古霉素。我国研究显示孕晚期生殖道GBS菌株对克林霉素耐药率从20%~70%不等,可能并不适合用于预防GBS感染。英国基于其GBS对克林霉素耐药率16%的数据,在2017年指南中开始不推荐给予克林霉素预防EOGBS。因此,对于β-内酰胺类过敏的GBS阳性孕妇,尽量依据药敏试验给予抗生素,无药敏结果的情况下给予万古霉素可能为更优选择。


GBS筛查时,采用增菌并显色培养法所需时间较长,一般在取样后3~5天才能出具检测报告,因此部分早产孕妇分娩时可能还未得到筛查结果。这种情形下,早产本身就是IAP的临床指征,另外也可以考虑进行产时GBS快速检测,但检出率偏低。如果足月孕妇分娩时GBS筛查结果未出,可依据产时GBS快速检测或其他临床危险因素如发热、胎膜早破等进行IAP。如果不进行产前GBS筛查而是依据产时快速GBS检测结果给药,检测时间要足够早或优化检测流程,从而达到最佳预防效果。


小结


综合来看,是否进行GBS筛查,主要依据地区的GBS定植率和EOGBS发病率进行考量,同时需要进行卫生经济学评价,抗生素额外使用的潜在风险也不容忽视。若明确需筛查GBS,则应尽量在推荐的筛查时间内进行,同时严格执行取样、检测步骤及抗生素应用方案,力求实现GBS菌株定植的早期识别、避免遗漏,以达到对新生儿EOGBS的最佳预防效果。



参考文献

[1]Russell NJ,Seale AC,O’driscoll M,et al.Maternal colonization with group B streptococcus and serotype distribution worldwide:system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es[J].Clinical Infectioous Diseases,2017,65(suppl 2):S100-S111.

[2]ACOG.Prevention of group B streptococcal early-onset disease in newborns:ACOG committee opinion,number 797[J].Obstetrics & Gynecology,2020,135(2):e51.

[3]Hughes RG,Brocklehurst P,Steer PJ,et al.Prevention of early-onset neonatal group B streptococcal disease:green-top guideline No.36[J].BJOG,2017,124(12):e280-e305.

[4]Bekker V,Bijlsma MW,Van De Beek D,et al.Incidence of invasive group B streptococcal disease and pathogen genotype distribution in newborn babies in the Netherlands over 25 years:a nationwide surveillance study[J].The Lancet Infectious Diseases,2014,14(11):1083-1089.

[5]Bevan D,White A,Marshall J,et al.Modelling the effect of the introduction of antenatal screening for group B streptococcus(GBS)carriage in the UK[J].BMJ Open,2019,9(3):e024324.

[6]中华医学会围产医学分会,中华医学会妇产科学分会产科学组.预防围产期B族链球菌病(中国)专家共识[J].中华围产医学杂志,2021,24(8):561-566.

[7]Ding Y,Wang Y,Hsia Y,et al.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es of incidence for group B streptococcus disease in infants and antimicrobial resistance,China[J].Emerging Infectious Diseases,2020,26(11):2651-2659.

[8]Elaila NA,Tency I,Claeye G,et al.Comparison of different sampling techniques and of different culture methods for detection of group B streptococcus carriage in pregnant women[J].BMC Infectious Diseases,2010,10(1):285.

[9]Yuan XY,Liu HZ,Liu JF,et al.Pathogenic mechanism,detection methods and clinical significance of group B streptococcus[J].Future Microbiology,2021,16(9):671-685.

[10]Fairlie T,Zell ER,Schrag S.Effectiveness of intrapartum antibiotic prophylaxis for prevention of early-onset group B streptococcal disease[J].Obstetrics and Gynecology,2013,121(3):570-5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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