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无忌
最近，一份河南安阳北关区卫健委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安北卫医罚（2023）8号行政处罚）引发关注。
该处罚决定书显示：陈梦宇在未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的情况下组织开展儿童康复治疗工作，共计收费人民币 441166元整。
处罚书称，陈梦宇未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擅自执业的行为，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基本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相关法规的规定，“根据违法的事实性质、情节、社会危害程度和相关证据，该违法行为属于严重违法行为。”
安阳北关区卫健委决定对陈梦宇予以：1、没收违法所得人民币 441166元整；2、罚款人民币 6176324 元整的行政处罚，同时责令立即停止执业活动。
617万天价罚单，创下近期违法医疗活动罚单的纪录。
陈梦宇何许人？她做了什么？为何被罚如此之多？
1，600万天价罚单从何而来？
河南安阳北关区卫健委对陈梦宇的行政处罚作出的时间是2023年9月，其后陈梦宇对安阳北关区卫健委提起了行政诉讼，2024年4月8日，河南安阳北关区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维持该处罚决定。
通过一审判决书，我们大致了解了陈梦宇遭600万罚单的来龙去脉：
陈梦宇是河南安阳人，拥有执业助理医师执业证书、执业范围为中医专业。她的母亲陈俊英是一名按摩师，拥有劳动部门颁发的按摩师证，发证机关：安阳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
2020年7月，陈梦宇与安阳市红旗路街道办事处大道西社区卫生服务站负责人刘艳签订协议，租下服务站二楼楼梯口右手边第一个房间，每月租金2500元，陈梦宇合计支付了6.75万。
2020年7月，陈梦宇和母亲开始对一些儿童进行按摩保健，主要是针对小儿自闭症、发育迟缓等问题，同时在微信朋友圈、抖音等地进行宣传。
陈梦宇陈俊英的按摩保健店，吸引了远近不少家长慕名而来，法院判决书亦提到，陈俊英对多名患儿进行了康复治疗。
2022年7月，一位名叫李宁的人带孩子来按摩，双方出现纠纷，陈俊英认为家长不配合而中止按摩行为。李宁则携多人到卫生站要求退钱赔偿，为了息事宁人，陈俊英给李宁退赔了10万元。
其后，赵德荣、路天鹏等曾经服务过的孩子家长得知后，对陈家人的按摩店进行要挟，后以各种理由对陈梦宇家人进行投诉、举报，儿童按摩保健室被迫停业。
在举报之下，河南安阳市北关区卫健委以红旗路街道办事处大道西社区卫生服务站涉嫌对外出租医疗科室、非法行医等行为受理、立案。
2023年9月，河南安阳北关卫健委最终调查认定，陈梦宇、陈俊英等人开展儿童按摩康复治疗是医疗行为，违反了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
其中，陈梦宇的患者群体中包括赵德荣儿子、石晓东儿子、路天鹏儿子，他们合计支付了44万元。最终，当地卫健委对陈梦宇进行了14倍的处罚，也就是617万，相当于顶格处罚。
陈梦宇及母亲不可认这项处罚。在她们看来，这是她和母亲从事按摩保健行为的合法收入，且患儿的身体症状确实好转。
陈梦宇说：“我们所从事的是按摩保健行为不是医疗行为，租用的是社区卫生服务站的一个房间，不是承包医疗科室，我们没有治疗也没有医疗行为，退一万步讲即使是承包，也是承包非医疗的按摩机构。
陈梦宇提到，在停业之后，因为患儿家长认可陈俊英的按摩效果，陈俊英本着对患儿负责的态度同意继续帮助老客户的孩子进行按摩，这也被调查处罚了。
2，是医疗行为还是保健按摩？
地方卫健委对一个儿童按摩人士进行处罚，不仅机构停业，且罚金达到600多万之巨，这引发不少业内人士的关注，北京一家律所主动为陈梦宇及家人作辩护。
该辩护律师团认为，陈梦宇、母亲陈俊英并未实施医疗行为，所开展的是儿童按摩保健康复活动，陈俊英具备按摩师证，与卫生站合作内容也仅为按摩保健，从未从事针灸注射开药等医疗行为。
在律师团看来，地方卫健委对医疗行为的认定错误，应当根据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的《中医药养生保健规范试行》、《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等来判断是否为医疗行为。
其中，《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第四十四条规定国家发展中医养生保健服务，支持社会力量举办规范的中医养生保健机构。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印发的《中医养生保健服务规范（试行）》明确中医药养生保健服务是在中医药理论指导下运用中医药技术方法开展保养身心、改善体质、预防疾病增进健康的非医疗性活动。
辩护律师认为，本案事实没有查清，没有违法的事实证据，都是道听途说的问询笔录，尤其是举报人栽赃陷害、敲诈勒索的笔录，让举报人移送证据给公安，明显违法。“陈梦宇及其母亲开展的本身是一个按摩行为，没有治疗、医疗行为。”
不过，一审法院并未采纳辩护律师的意见，而是照搬卫健委的处罚认定书即“陈梦宇在未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的情况下组织开展儿童康复治疗工作，其擅自执业的行为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基本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规定，并参照《河南省卫生健康行政处罚裁量标准及适用规则等相关制度(2020年版)》等对其进行处罚。“
值得一提的是，河南安阳卫健委对陈梦宇及及其母亲陈俊英分别做出处罚，即安北卫医罚 （2023）号安北卫医罚（2023）8号行政处罚两份处罚。
在辩护律师看来，这是对一个非医疗的按摩保健行为进行查处的同一个“违法行为”给予两次罚款的行政处罚，违反《行政处罚法》“一事不二罚”的原则，当地卫健委对陈梦宇及其母亲分别做出了行政处罚，严重侵害其合法权益。
但律师团的这一点辩护意见未得到法院认可。
最终一审法院认为，安阳北关区卫健委没收违法所得44万、罚款人民币617万的行政处罚、同时责令其停止执业活动，“事实清楚，程序合法，依据行政诉讼法驳回原告陈梦宇的诉讼请求。”
3、三大争议申请直播
自2023年受到处罚决定书以来，陈梦宇一家人的生活坠入深渊。
因遭到投诉起诉，陈梦宇和母亲的微信、支付宝全部被冻结，甚至连家庭的唯一生活来源母亲两千元退休金也被冻结。
“我们现在居无定所，连饭都吃不上了，现连水电气全部欠费，家里还有84岁生病的外婆需要赡养，被逼走投无路。”
谈及家人开保健按摩的初衷，陈梦宇说这与自己的幼年经历有关：因家境困难，陈梦宇自幼身体发育迟缓，无法正常入学，“我的曾外婆和外婆在过去缺医少药的年代，凭借祖传的手艺，让很多人重获健康，十里八村都知道。”
陈梦宇说：“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下我妈妈既然没钱去医院，就边打零工边给我按摩，这样把我艰辛拉扯大，直到三年级我才开始能正常学习、到正常上初中高中。”
陈梦宇说，妈妈后来进一步学习专业按摩技术，并考了保健按摩师证，还上了成人中医中专，母亲一直想走正规的道路，因担心设立独立的中医养生保健机构违法，才想着与一个合法的医疗机构合作保健按摩，没想到最终落得这个结局。
据了解，陈梦宇对一审判决进行了上诉，该案将于5月15日在安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
开庭前，当事人向河南安阳中级人民法院申请庭审直播，理由是：本案的处罚标的违法行医争议非常大，争议主要有三点：第一、医疗行为与按摩保健的非医疗行为；第二，合作按摩保健违不违法：《中医药法》第 44条明确支持社会力量举办规范的中医养生保健机构。陈家人与卫生站合作之前还担心设立独立的中医养生保健机构违法，在该种心态下才主动寻找一家合法的医疗机构合作按摩保健，举重以明轻，设立独立的中医养生保健机构都不违法，那么与合法的医疗机构合作按摩保健更不违法。第三，本案行政处罚还牵连其女儿处罚标的额为 600 多万，属于巨额处罚。且本案可能涉及国家关于发展中医养生保健服务行业上的存亡，故依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直播录播庭审活动的规定》请求庭审直播。
我们将进一步关注陈梦宇案的庭审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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