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宇凡
编辑/刘文科、排版/子晨
有什么因素,是做任何社会科学研究都避不开的呢?
制度!还是制度!
想想为什么我们会形成社会秩序?因为有制度!
想想为什么我们能够有序地互动?因为有制度!
想想我们一直想改变的是什么?还是制度!
如果我们做研究,只注重眼前所见“个人”,但不研究背后的“制度逻辑”,很容易变得“小打小闹”。看到制度才是看到根本。个人的选择与创造,都是在制度环境之中,而又为了制度创新。
可以说,“制度分析”是社会科学研究的底层思维!
* 图源:网络,侵删
当然,我们可能不一定用“制度”这个词,也可能用“政策”、“环境”、“体制”、“机制”等等。就像我们研究中国,如果不研究“体制”,能搞懂中国吗?
那么,我们究竟要怎么研究制度呢?研究制度的哪些方面呢?有没有模板?有没有清单?
现在就给你!4个关系、8个方面!你可以对照来检查自己的研究和观察。如果你没有关注到这些方面、这些关系,你的研究就很可能有所遗漏。如果你关注到这些方面,那你就可以立马提升自己研究的质量,让导师和评审人刮目相看!
这4个关系和8个方面,是我总结了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Seth Abrutyn教授最近的一份研究。不过,我也结合我对新制度主义等方面的发展认识,做了一些增补。
* 文献来源
第1对关系:分化与趋同
研究制度,你肯定要问:我关注的是哪种制度?有多少种制度?你会发现,现实生活中有无数的制度,而人的一生就要经历不同的制度。所以,搞懂制度的多种类型分化,又看到这些制度间的趋同,非常重要!不信你列一列,你生活到现在,会和哪些制度打交道?
家庭制度、教育制度、法律制度、财产制度等等。
实际上,在系统功能主义大师卢曼看来,现代社会的一大特点就是功能分化,细化出不同领域和层面的制度。所以,如果你的研究老是盯着一个制度,那肯定不是好研究。因为你的研究对象生活在太多制度之中,但你却只关注一个。这哪行呀!
* 卢曼(Niklas Luhmann)
反过来,这些制度有没有趋同呢?当然会呀!比如,当我们说资本主义的时候,究竟指的是什么?最近的《资本主义的多样性》非常有影响力,这本书研究英美、德法两大类型的资本主义,是因为这两类国家的金融、法律、劳工、财税等制度之间有相似性。比如,英美在金融监管制度方面都是放松的,在劳工制度方面都是较少的。
* 《资本主义的多样性》书籍封面
当然还有更加趋同的制度分析:来自组织理论的新制度主义流派发展出来的、John Meyer的“世界政体”理论。他更加强调的全球趋同一致而不是两极趋同。他们认为,由于全球化和跨国组织的影响,像世界银行、联合国、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大学等机构或组织形塑造了我们今天的世界趋同的制度。比如,我们今天不管在哪个国家,都会强调性别平等的制度。同样的,不管在哪个国家,在国家建设方面都会强调官僚制方面。我之前写过这方面的讨论,见下:
第2对关系:自主与联系
一旦谈到制度分化就会谈到自主/封闭,一旦谈到制度趋同,就可能谈到联系、网络或生态。就拿上面的例子来说:资本主义是什么?怎么研究?
资本主义是分化的无数的独立制度,例如财产、法律、劳工等等制度。但是这些制度之间常常是互补地联系在一起。比如,英美资本主义国家司法制度和劳工监管制度联系在一起,所以资本家和国家机器是联合起来压制劳工。我们也可以发展出来一些具体的命题,从而对你的研究会有帮助。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Seth Abrutyn教授总结了一些命题:
* Seth Abrutyn教授
第一,某些制度的自主性越强,它的物理空间与其他类型制度的物理空间之间的区别越大。比如,官僚制非常有自主性,就会形成空间封闭性,于是要建政府大楼,要和其它类型的大楼在建筑风格、空间距离上有所不同。最近,我非常喜欢的MIT的政治学教授Bernardo Zacka,就出了一本书,研究建筑美学与政治理论的关系。
第二,某些制度的自主性越强,它的时间与其他类型制度的时间之间的区别越大。比如,工作时间与家庭时间分开;政治假期可以与宗教假期分开等等。想想,如果在没有分化的农业社会,工作时间和家庭时间的分开并不明显。但是在资本主义现代社会,由于996等工作制度的强大,就会让工作时间和家庭时间分开。我之前也分享过从时间角度看待不同制度之间关系的研究,见下:
* 图源:Forbes
第三,某些制度的自主性越强,它对成员的向心力就越强。这里向心力是隐喻的,但又很现实。想想上面的官僚制度,它的向心力非常强,会把它的成员形塑成“证明你妈是你妈的”的官僚制人格。
但是,自主性意味着封闭、向心、分隔,并不意味着不同制度之间没有联系和沟通。我们可以按下面这个图片想象多种制度之间的关系:
这个图片是和法律相关的制度网络。法律制度、议会制度、行政组织制度相互联系。同时,这些法律制度又和法学制度、教育制度、产权等经济制度有关,再进一步和媒体等公共空间的制度有关。
所以,当你做研究或者观察社会的时候,也要思考:虽然我挑出这些制度,但有没有观察到它的自主性带来的影响?进一步,我有没有描述出这些制度之间的联系?
第3对关系:内化与疏离
制度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想想资本主义制度内化到资本家、劳工的身份认同上。反过来,也有一些人不愿服从这些制度,成为激进者或者变革者。因此,研究制度必须同时研究制度如何内化成为人们的价值观或身份,又在多大程度上实现了这种内化。
* (图源:网络,侵删)
我们可以把对制度的关注转化为以下内容:
我们有哪些密集而广泛的承诺?
我们获得哪些经常性的奖励和惩罚?
我们的自我认同是否与我们在制度领域中的角色/地位相融合?
由于上面谈到制度自主/分化、联系/趋同,所以在这里,我们同样要关注:
由于我们总是涉及到多种制度,那么哪些制度身份对我来说是突出显著的?
我们接触某一种制度的身份是不是会对另一种制度的身份带来限制?
比如,接受法学院制度可能导致我们觉得自己是法律制度的捍卫者,感觉自己很神圣。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在“混”官僚制这个领域时,可能发现自己很难接受一些“上下其手”、“层层加码”等做法,让自己难以成为 “平庸/糊弄的官僚身份”。我之前也分享过,近年较火的研究:从“制度气质”角度研究研究成员认同与文化,见下:
* (图源:网络,侵删)
第4对关系:变迁与停滞
我们不能把制度研究变成静态研究。像上面那样,我们好像用几何学方式画制度的图:哪些自主、哪些边界、哪些网络等等。制度是变迁的,或者停滞的。
你会发现,大多研究都是和制度变迁有关的。复旦大学唐世平教授也出版过一本专著《制度变迁的广义理论》,在这方面有很好的总结。
* 《制度变迁的广义理论》书籍封面
在新制度主义研究中,我们往往关注“制度创业家”、超凡魅力领导力等现象。任何创业家都是在现有制度领域内开展创造。同时,他们的创业也是因为创造了一种新的制度才能实现。就像我们研究网络平台经济一样,总是在找一种“新的商业模式”。谁有新的商业模式,谁就能创业成功。
进一步,我们会发现一些能够实现制度变迁的行动者,往往有不同的位置。只有你了解这些制度间的关系和网络,才能够理解这些行动者的创造性。比如,有“边缘性创业家”,因为他们从远离核心的位置开始改变制度,从而避开核心位置的过度竞争。当然也有“缝隙式创业家”,因为他们处于两个或多个自治制度领域重叠之处,左右迎合,所以能以新的、创造性的方式从两者中汲取资源。宏观制度环境和微观行动者之间的关系,就这么联系起来了!
* (图源:网络,侵删)
反过来, 我们也可以关注一些制度是如何停滞的,可以从制度成员的角度来研究。比如,我们可以找到局外人、边缘人,思考这些人是如何被排斥到核心之外的,从而导致自己的制度环境比较同质化,并维持了自己的运作、避免被挑战。
所以,制度研究常常会探讨哪些是和“通用的媒介”一样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制度成员之间流通与互动,比如金钱、权力等。而那些缺乏这些“通用的媒介”的成员可能会被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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