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国外的刑事危机应对，还是国内的刑事危机应对，其核心目标均在于最大限度维护当事人在陷入刑事危机时的合法权益。在这一层面上，法律的价值追求在全球范围内大体相近。因此，海外在刑事危机应对方面的实践经验对我们开展刑事危机应对具有一定借鉴意义。本文旨在通过深入介绍美国企业在应对刑事危机方面的概况与实践，以期为国内相关领域提供一些有益的启示与思考。
自20世纪60年代起，一系列重大垄断案件，如通用电气与西屋电气等公司的丑闻，震撼了美国社会，揭示了未能妥善管理刑事风险对企业及其领导人的毁灭性影响。这些公司通过市场划分、价格操纵及招标控制等手段构建垄断，最终招致刑事反垄断部门的严厉调查，7名高管因此锒铛入狱。这一系列事件，无疑将刑事危机应对的重要性推向了公众视野，引发了广泛关注和深刻反思。
进入90年代，随着美国对海外商业贿赂的零容忍态度，众多跨国公司因违规行为而遭受法律制裁，不仅背负了沉重的刑事责任，还面临声誉扫地、商业机会丧失的严重后果。这一背景下，美国对海外贿赂及垄断行为的打击力度持续加大，促使企业界普遍将刑事危机应对提升至战略高度，通过建立高效合规体系，积极防范和应对潜在风险。
一、刑事危机的主要触发因素
刑事危机的起因纷繁复杂，其核心涉及几种关键的法律执行机制，具体阐述如下：
（一）民事调查令
（Court Investigation Directive, CID）
这一命令直接源自政府相关部门，具有全球适用性，旨在要求个人或组织配合调查。其严肃性在于，任何对该令的忽视或违抗，都将依法受到严厉的法律制裁。
（二）大陪审团传票（Grand Jury Subpoena）
作为刑事调查程序的正式号角，此传票由检察官代表大陪审团发出，象征着深入调查的开始。任何对其的违背或故意拖延配合，均可能被视为对司法程序公正性的侵犯，从而承担法律责任。
（三）搜查令状（Search Warrant）
建立在充分理由及合理怀疑的基础上，由司法官员（通常是法官）签发，明确授权执法机构对特定地点实施搜查行动，目的是收集与犯罪相关的证据。这一机制确保了执法行动的合法性与针对性。
二、美国企业应对刑事危机的综合策略
面对日益严峻的刑事危机挑战，美国企业采取了多维度、系统化的应对措施：
（一）强化合规体系与沟通机制
根据1991年美国颁布的《联邦量刑指南》，认真遵循企业合规管理制度的企业可以在被罚款时酌情减免罚金，最高可使罚金数额降低30%。同时，是否有一个有效的合规体系也是检察官决定是否对涉案企业起诉的重要依据。
企业积极构建并持续优化合规体系，确保其在实践中有效运行。同时，通过展现积极配合政府调查的态度，建立与政府机构的良好沟通渠道，以增强说服力，并努力将企业与个人的刑事责任相分离，减少对企业的不利影响。
（二）深入掌握调查过程，确保程序正义
根据美国的非法证据排除规则，如果执法人员在刑事取证过程中，侵犯了被告人的宪法性权利，那么以该非法方法取得的证据以及所有的衍生证据（ Derivative Evidence，亦即毒树之果）都将被排除。
据此，美国宪法与最高法院判例所构建的程序正义体系，不仅为执法人员设定了严格的取证标准，也为企业在面对政府调查时提供了有力的法律保障和应对策略。通过积极收集非法取证线索并合理利用法律武器，企业能够在复杂多变的法律环境中更好地保护自身权益，实现持续健康发展。
在这样的法律背景下，遭受政府调查的企业开始采取一种全新的应对策略——在调查初期即积极收集非法取证的线索。企业深知，在调查过程中，任何非法取证行为都可能成为其反驳指控、减轻责任乃至赢得诉讼的关键。因此，它们会迅速组建专业团队，对调查过程进行全程监控，仔细审查执法人员的取证行为是否符合法律规定。一旦发现非法取证线索，企业会立即采取行动，通过法律途径维护自身权益，力求在程序上占据主动。
（三）倡导诚信文化，避免妨碍司法
企业强调诚信文化，将如实作证、不隐瞒、不伪造证据等原则纳入员工行为准则。在刑事危机应对期间，通过公司备忘录等形式，强化员工对司法公正的尊重与配合，确保企业行为符合法律要求。
（四）严格保护特权信息
根据Attorney-Client Privilege的规定，当事人与其律师之间的保密性交流，包括在提供专业关系过程中进行的所有书面或口头交流，均受特免权保护。除非当事人自愿放弃这一特权，否则这些交流内容在诉讼程序中不得被披露或用作证据。
这不仅是律师对当事人的保密义务，也是当事人享有的一项免证特权。在审判、取证和书面询问等环节中，律师有权且必须拒绝回答或出示任何涉及此类保密交流的问题或文件，而当事人则有权要求律师保持沉默。
据此，企业为确保受律师-当事人特免权（Attorney-Client Privilege）保护的信息和材料在各类调查过程中得到严格保护，免受侵犯，通常会采取一系列周密的措施来降低潜在风险。以下是这些措施的具体说明：
1. 明确内部政策与培训
（1）制定政策：企业会制定明确的内部政策，明确界定哪些信息和材料属于律师-当事人特免权的保护范围，并规定相应的保护措施和应对流程。
（2）员工培训：对所有可能接触或管理此类信息的员工进行定期培训，强调特免权的重要性及违规后果，确保他们了解如何识别和处理受保护的信息。
2. 严格审查与分类管理
（1）信息审查：建立机制对内部信息进行定期审查，识别并标记出可能受律师-当事人特免权保护的信息和材料。
（2）分类管理：对受保护的信息和材料实施严格的分类管理，确保只有经过授权的人员才能访问或处理这些信息。
3. 外部调查与执法的应对
（1）及时通知律师：在收到任何调查通知或搜查令时，企业应立即通知其法律顾问，以便及时评估并采取必要的法律措施。
（2）遵守搜查令范围：积极与执法人员沟通，确保他们严格遵守搜查令的范围，不超越权限搜查或扣押受保护的信息和材料。
（3）保留证据副本：在允许执法人员扣押证据时，优先考虑制作副本并留存原件，特别是对于纸质文档和电子数据，应尽可能采用拷贝而非移走原始资料的方式。
4. 监控与记录
（1）监控过程：在执法人员执行搜查或扣押时，企业可安排专人进行监控，确保整个过程合法合规，并记录关键细节以备后续审查。
（2）详细记录：对搜查、扣押及后续处理过程进行详细记录，包括时间、地点、参与人员、搜查内容、扣押物品等，以便在需要时提供证明。
5. 后续跟进与申诉
（1）跟进调查进展：持续关注调查进展，与法律顾问保持密切沟通，确保企业权益得到维护。
（2）申诉与复议：如认为执法人员在执行过程中存在不当行为或侵犯了企业的特免权，企业有权提出申诉或申请复议，寻求法律救济。
通过上述措施的实施，企业可以更有效地保护受律师-当事人特免权保护的信息和材料，降低在调查过程中可能面临的潜在风险。
（责任编辑：阿蕾）
作者简介
Authors
潘宏博
高级合伙人
广州办公室
联系方式：
panhongbo@jtn.com
业务领域：
刑事诉讼
宋珊
广州办公室
业务领域：
刑事诉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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