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这个男人叫达蒙·海宁格，是美国监狱业巨头Corrections Corporation of America公司的CEO，CCA是美国私营监狱领域的代表性公司，于2005年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2011年时达蒙·海宁格被《福布斯》评选为美国20大40岁以下最具影响力CEO之一。
我们今天要写的读书笔记，就是关于CCA和美国私营监狱产业的《美国监狱：美国资本和权力的游戏》。我们是顺着《钢的城》读过来的，《钢的城》里提到美国工人阶级崩溃之后，美国执政者选择将惩罚性措施作为主要社会治理手段，从里根政府时期起，私营监狱产业获得迅猛增长（《美国工人阶级崩溃史，可以教会我们什么》）。
《美国监狱》的作者肖恩·鲍尔以卧底身份在CCA监狱当了几个月的狱警，写出了这本纪实报道。这本书的奇数章节是鲍尔的工作见闻录，偶数章节则回顾了美国奴隶制和废除奴隶制之后前奴隶主转由租赁囚犯追逐盈利的历史。
这段历史过于离奇，超出正常人的想象，但是却非常巧合地帮助我们回答了一个敏感的问题：近年来美国政客非常喜欢用“强制劳动”一词，喜欢把“强制劳动”和“种族灭绝”联系在一起，为什么他们对此情有独钟？其实答案都藏在美国过去的历史和如今的现实中。
本书章节为了阅读体验是打乱时空排序的，作为读书笔记，为了把事情说清楚，我下面的梳理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
由于书中讲述的故事听起来过于匪夷所思和骇人听闻，按照我们以往的习惯，都是要附上照片展示真实性的，但是这样我拍照的工作量就太大了，所以下面故事的出处，我会采用标注页码的形式，供买了这本书的朋友对照阅读。
1）p41-46：商业利益自始至终是美国惩教工作的重心，这一点是从英国传下来的。当年的大英帝国让一些罪名下的罪犯可以选择绞死还是到美洲大陆服刑七年，这部分承接我们在《在美国，谁算白人？》里介绍过的美国历史上“白奴”的问题。
在美国独立战争之后，国父们关于监狱和罪犯改造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后来因为在东北部一些州淘汰了奴隶制，白人担心废奴后会出现大量自由黑人，所以设置监狱的方案被采用，很多黑人被以各种罪名关进监狱进行管制。
养活犯人成为一个问题，结合奴隶制的运作机制，1825年奥本市开始将囚犯租赁给私人公司，犯人每工作一天，承包商向州政府支付相当于自由工人正常工资一般的工工资。1831年奥本监狱开始盈利。之后美国其他各州开始跟进。
承包商从州政府那里获取了鞭挞等处置犯人的权限，对于承包商来说，这种廉价的劳动力为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利润。
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中盛赞美国政府强迫囚犯劳动的设计，但是警告不要将监狱完全交给私人公司运营。
美国笑纳了托克维尔的赞美，无视了托克维尔的警告。
2）p60-67：美国南方白人开始对设置监狱抱抵触情绪，因为认为监狱既关白人也关黑人，挑战了白人的种族优越性，但后来以全美最大奴隶市场新奥尔良的监狱为模板——新奥尔良监狱以奥本监狱为模板建立，白人发现监狱对白人至上主义有利无害，囚犯可以为种植园里的奴隶生产廉价服装和鞋子，监狱和种植园联合起来对抗北方纺织业。
比起这个地狱笑话更地狱的一个笑话是1841年的《查尔斯顿邮报》盛赞路易斯安那州监狱，说监狱“组织合理、灵活有序，是私人奴隶主学习的榜样”，“种植园的奴隶主应该学习监狱的先进管理制度，使得奴隶生产效率最大化”。
1844年路易斯安那州政府开始推进监狱私有化，承包商麦克哈顿-普拉特-沃德公司用租赁来的囚犯修密西西比河沿岸的大坝。修坝过程中很多囚犯累死，还有很多囚犯被监工打死或者惩罚致死，一些因此精神错乱的囚犯会被要求继续工作直到死亡。这些被记录在当年美国著名的诈骗犯戴维·海恩斯的回忆录中。
也就是从这时起，在美国人心目中，虐待、强制劳动、盈利、种族压迫这四个概念和监狱变得牢不可分。
3）p78-79：囚犯租赁制下的强制劳动并不是美国监狱唯一的盈利模式，对于女性囚犯尤其是黑人女性囚犯而言，贩卖她们狱中出生的孩子，也是一项高利润的生意。而这些女性的怀孕，大部分是因为监狱会把她们和男性囚犯混合关押在一起。监狱之所以拒绝分开关押，是因为认为那样会降低效率。
4）p101-110：南北战争后美国名义上废除奴隶制，路易斯安那州的发明家和土木工程师塞缪尔·劳伦斯·詹姆斯想出了新点子，他认为大量被解放的奴隶找不到工作，肯定会带来很多治安事件，监狱绝对会人满为患，他就可以从监狱租赁廉价劳动力，建立起奴隶制时代都不敢想象的商业帝国。
有人走在詹姆斯前面，比如美国的棉花大王埃德蒙德·瑞克德森。密西西比州政府每年向瑞克德森支付18000美元维护监狱，而瑞克德森可以自由利用囚犯盈利。此时监狱里70%的囚犯是黑人。美国奴隶制秽土转生。
各州的法律对囚犯的工作环境和工作时长都没有要求，所以很多政治家、大公司都抢夺租赁囚犯的权利。比较有名的有3K党头目内森·贝福德·福瑞斯特、佐治亚州高级法院首席大法官约瑟夫·布朗、国会参议员约翰·布朗·戈登等等。他们靠租赁囚犯成为当年的百万富翁。
为了保证囚犯劳动力的充足，各州通过立法加重刑罚。比如1876年密西西比州通过“偷猪法令”，规定盗窃任何超过10美元的东西，就可以判处严重盗窃罪，最高刑期5年。偷猪法令实施三年后，密西西比州罪犯人数实现了300%的增长。几乎所有犯人都是黑人。为了盈利，一些州还会向犯人收取“犯罪费”。
J.C.鲍威尔1891年出版的《美国的西伯利亚》记录了监狱和承包商对待囚犯的各种酷刑。吊刑：绑住大拇指，脚悬空挂在树上几小时。水刑：用水管插入被皮带绑紧的犯人，一直灌水，用膨胀的肚子压迫心脏。汗刑：把犯人关进放在太阳下面的只留两英寸小口的金属或木制箱子里，烘烤到皮肤流血。鞭刑以及其他一些监工自己发明的刑罚。
给承包商们工作的囚犯死亡率很高，比如南卡罗莱纳州的绿木公司和奥斯塔铁路公司的犯人劳工1877-79年平均死亡率是45%，1870年阿拉巴马州有超过40%的囚犯死在“煤矿劳改营”。
运气比较好的囚犯会被选去给塞缪尔·劳伦斯·詹姆斯等承包商当家仆。
5）p128-134，171：煤矿劳改营中的犯人缺乏技术培训，经常被矿井中的毒气毒死，周边饮用水污染严重疾病横行造成囚犯病死，粗暴的警卫也经常打死囚犯，囚犯之间用镐头斗殴也杀伤人命，对于这种高死亡率，政府检察院的报告写道：“黑人堕落的道德状况，因为纵欲而引发的难以治愈的疾病，是死亡的主要原因……现在他们不再受到主人们的控制和照顾了。”
首先将囚犯租给煤矿的是报社编辑阿瑟·库勒，他将囚犯利用到了极致，甚至向州政府租来了10岁的少年犯。他会把囚犯们的尿液卖给制革厂。在囚犯死亡后他把尸体卖给医学院供学生练习解剖。
1890年某巡查官在美国全国监狱委员会年会上的发言：“黑人的道德水平比白人低。这些黑人三四代为奴，道德水平不断退化。虽然奴隶制是可耻的，但是奴隶制下黑人的文明程度是最高的。”
1912年美国农业部工程师：“我赞成南方用囚犯修建公路，因为南方的囚犯主要是黑人，他们在户外体力劳动中受益，并且在公共场合戴着枷锁劳动时不会像白人那样感到尴尬。”
美国资本家们也用囚犯劳动力来压榨工人，压工人的工资，这让工人和囚犯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也直接影响了囚犯工厂的生产效率。1893年田纳西州成为美国南方第一个放弃囚犯租赁制的州，原因是囚犯租赁变得无利可图了。
这一章最后一个操蛋的故事是当年租赁囚犯矿工的美国钢铁公司在公司历史的纪念册中，完全没有提那些枉死的囚犯劳工。在被问及此事时，美国钢铁公司回应说“找不到历史记录，并不知情”。但是1997年，当政府想向那些废弃矿井土地征收税款时，美国钢铁公司以矿井中掩埋有当年囚犯劳工尸体所以那是墓地财产为由，获取了土地免税。
6）p146-150：当年美国最坚定的废除囚犯租赁制的群体是白人至上主义者，可以说是美国历史上最早的一批MAGA，他们说黑人囚犯抢走了底层白人的工作机会，美国的国家安全受到了威胁，而种植园主和铁路大亨们却大发横财，因此囚犯租赁制度必须终结。
给囚犯租赁制盖上棺材板的是1921年的泰伯特死亡事件。马丁·泰伯特是一个出身中产阶级家庭的白人青年，他在游历旅行中用光了盘缠，因为火车逃票在佛罗里达州莱恩郡被警长赶下火车要求罚款20美元，尽管他向家里打出了电报，其父母也寄来了钱，但当地警局将钱退了回去，说“人已离开”。
实际上泰伯特被送去了采集松油的劳改营做工，在那里染病，然后遭到承包商希金伯特姆的鞭打，被打死。当地医生和警方宣称泰伯特死于肺炎和痢疾并发症。泰伯特家人起初相信了这一说法，直到后来被其他囚犯告知孩子是被虐待至死。
后续调查发现莱恩郡警长和希金伯特姆的伐木公司签有条约，警长每抓来一个囚犯到松油劳改营干三个月活，就可以从希金伯特姆的公司得到20美元回扣。
条约签订后，当地火车逃票被逮捕犯人的人数增长了700%。
1924年美国最高院宣布希金伯特姆无罪释放。在案件审理期间希金伯特姆保释出狱，保释期间用枪打死了一个叫李维斯·巴克的黑人劳工。此案也不了了之。
《美国监狱》写道：泰伯特案在美国关注度很高……私人公司虐杀黑人长达几十年，但这一问题得到全国性关注，确实因为白人在劳工营中遭到谋杀。
7）p188-194：在废除了囚犯租赁制之后，美国南方各州监狱盈利受到很大影响。为了节省开支，受托警卫制度被开发出来。所谓受托警卫制，就是用重刑犯当警卫，管理轻刑犯。如果受托警卫打死逃跑的犯人，也可以受到赦免。得克萨斯州监狱一直到1980年代还在实行受托警卫制。
受托警卫在监狱里能过上很好的生活，被允许拥有女人，可以进城买威士忌。虽然受托警卫没有工资，但是他们可以通过向其他犯人收费来赚钱，理发、吃药都是收费项目。
没钱的犯人可以通过卖血和试药赚钱，当然中间要让监狱工作人员抽成。阿肯色州塔克监狱的监狱医生奥斯丁·斯陶通过贩卖囚犯们的血液赚差价，每年仅凭阿肯色州的血浆合同就能收入13万美金。他还和37家制药公司签订了试药合同。
后来当上副总统的洛克菲勒在1967年当阿肯色州州长时派汤姆·穆顿改革塔克监狱，作为试点。穆顿废除了受托警卫的特权，停止了斯陶医生的创业项目，废除了各种酷刑，为犯人们设置阅读教室、健身房等。穆顿很快被阿肯色州议会罢免，因为穆顿改革前阿肯色州监狱每年能创收30万美金的利润，穆顿改革后变为亏损55万美金。
穆顿改革失败后不久，在得克萨斯州拉姆齐监狱当监狱长的特勒尔·唐·霍顿被阿肯色州新任州长戴尔·邦波斯请来管理阿肯色监狱，那是1971年。霍顿后来会成为CCA的创始人之一。
8）p8-11：《美国监狱》在第二章一上来描述了一副黑人青年被骑着马的监工用枪指着摘棉花，因为摘到的棉花数量不多而被监工威胁要当场射杀的画面。然后作者告诉我们，这幅场景发生在1956年的得克萨斯州。为什么说强制劳动和种族灭绝对于美国人来说并不是1860年的记忆，而是20世纪的不远记忆，原因就在这里。
这是美国宪法第13修正案里留下的漏洞，虽然在美国不存在奴隶制，但是囚犯制度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取代奴隶制，在南北战争后一百多年的历史里，它也确实充当着奴隶制替代品的角色。
霍顿就是得克萨斯州监狱培养出来的杰出人才。他和塞缪尔·劳伦斯·詹姆斯一样，会把囚犯培养成家仆。在得克萨斯州惩教局的员工看来，拥有犯人家仆是一项理所当然的员工福利。
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得克萨斯州惩教局规定员工的妻子们禁止与囚犯家仆们过分熟络，担心会引发不伦。读这段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想，如果得克萨斯州的法律像允许鞭刑一样允许阉割，霍顿等人估计会很积极地将犯人家仆们改造成太监。
9）p210-212：1971年霍顿前往阿肯色州以后，展现了非凡的盈利能力。比如他开发出很多斗牛游戏，有名的一个叫“抓钱”，在公牛两角间绑上烟草带，让犯人去抓。然后霍顿开始对外卖票，说这是囚犯们的竞技运动，他向监狱外的观众卖出了3500张门票。霍顿标榜说：“一座好的监狱应该有利于社会。”这就是他奉献社会的方式。当然代价是很多犯人在“竞技”中受重伤。
为了规训囚犯，霍顿发明有“得克萨斯电视”等刑罚。阿肯色州监狱会把一些轻罪少年犯派到霍顿的监狱里学习体验。霍顿对此的观念是必须棍棒下给与教训，少年犯们会遭受拳打脚踢、汽车追赶以及摘棉花培训。讽刺的是，这个少年犯体验项目被取名为“一日奇迹”。一名17岁的男孩在项目中猝死。
但霍顿仍然受到州长和媒体的盛赞，归根结底，霍顿扭转了穆顿改革后监狱亏本的状况，他上任第一年就创收180万美金，比穆顿改革时期增加了50多万，甚至多于穆顿改革前的盈利时期。
10）p24-27：《钢的城》中描述的美国工人阶级加速崩溃情况出现在1975-1985年间，1981年上台的里根开始走监狱私有化路线，1983年西点军校的两名学生比斯利和格兰茨发现了商机。比斯利是共和党田纳西州主席，格兰茨在房地产方面有人脉，两人找来已经从阿肯色州跳槽去弗吉尼亚州的霍顿，三人一起成立了CCA。
比斯利的名言：“运营监狱很简单，就像是你在卖车、卖房或是卖汉堡一样。”
CCA等机构主要赚钱的手段是一方面降本增效、一方面从政府拿补贴。CCA员工的福利待遇不高，囚犯的生活条件就更糟糕了。
11）p13-19，54-56：时间线来到作者卧底CCA旗下的韦恩监狱的培训时期。这些部分介绍了几个21世纪美国私人监狱现状的故事。
培训官问学员，如果犯人冲你吐口水，你想打他一顿，怎么办？已经在CCA工作13年、参加年度培训的女员工说：取决于摄像头在哪儿。培训官公布的正确答案是：叫后援，然后一起揍他，不用管摄像头，但是记得一定要喊后援，一定要先用手铐把他铐住再打。
在CCA的监狱，一般是2名狱警负责360名犯人，吃饭的时候可能2人负责800名犯人。CCA有60多家监狱，都像这样讲究性价比，“性价比意味着不能让犯人铺张浪费比如浪费纸张，不能让他们随便洗衣服”。“这是CCA的核心竞争力”。
一个女狱警和一个在厨房干活的犯人谈恋爱，发生了关系。另一个在厨房干活的犯人知道了，说我也要女朋友，不然就告发女狱警。于是女狱警也和这个囚犯发生了关系。然后出现了第三个囚犯……最后事发的时候，这个女狱警已经和十几个囚犯发生关系了。囚犯为她争风吃醋，打架斗殴，把事情捅了出来。
一个女狱警在工作时睡着了，忘了关囚室的门，一个犯人偷偷进来猥亵了她。犯人出狱后写信让工作人员查看录像，后来女狱警被开除，原因时工作时睡觉外交不关门。
不关门在韦恩监狱也不算什么大事。监狱某囚室的门曾经坏了一个月没人修，造成两名犯人夜里摸进别的囚室，捅伤一人。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狱警曾经忘记把放了子弹的枪从囚犯来来往往的墙上取走。不少狱警也有把枪丢三落四的经历。
2010年有犯人越狱，CCA追回犯人后隐瞒了这起事故。
12）p36-40：一个叫罗伯特·斯考特的犯人。他脚上流脓，晚上疼的睡不着觉，找监狱医生，医生给他开了一副鞋垫、鸡眼膏以及布洛芬。他还疼，再去医务室，护士说你没病，你再喊疼我就报告你装病。
直到有一天斯考特疼的晕了过去，监狱还不给看病。直到其他病人怕被传染，大吵不止，监狱才把斯考特送进医院。斯考特最后腿截肢，手指也截肢。CCA从未道歉，但据说有人因此被关了起来。
狱警们对囚犯带大麻等毒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狱警们也有积极的时候，就是在搜查囚室没收囚犯们的新款手机以及银行卡的时候。狱警们还会互相“谦让”，比如说“这卡我已经有好几张了，这张你留着吧”。
13）p50-56：CCA监狱里讲究“疑罪从有”，监狱有自己的训诫法庭，可以给囚犯们延长刑期。监狱乐于这么做，因为多一个囚犯、一个囚犯多坐一天牢，CCA就可以多拿一笔钱。
囚犯可以有律师，但一般审讯过程不超过两分钟，如下：
2008年一个叫凯尔西·本诺伊特的犯人因为服从过量药物而被送医，医生认为他是自杀，监狱的人也知道他已经自杀过几次了，但是训诫法庭判定他“自残”，原因是按照规定自杀不受罚，自残要受处罚。训诫法庭处罚他2304美元罚金，有零有整，因为他住院花了2304美金。
一个韦恩监狱的勤杂工犯人因为被指控在娱乐时间违规打扫了监区，被训诫法庭判有罪，增加三十天刑期。这次加刑为CCA带来了1000美金的补贴。
14）p73：这一页有一个很关键的解释，老狱警问学员们什么时候可以开枪，什么叫“紧迫的危险”。在得到各种回答后，老狱警给出的标准答案是：对方看到我的枪了，还敢朝我跑来袭击我，你就得假设他并不关心你的枪，而是一心想夺枪，这就有开枪的正当性了。
这段话向我们解释了为什么美国执法人员特别容易击毙平民背后的心理。
15）p85-86：监狱禁书：《枷锁之下》等反帝国主义刊物，《惩教官之死》为名的黑帮说唱CD，《五十度灰》，《Lady Gaga的极致风格》，《超现实主义和神秘学》，《太极法金：气功高阶》，《禅修全书》，《社会主义与无政府主义：辩论》，《美洲原住民的手工艺》，《权利48法则》，《黑豹精神》，《非洲面孔》，《写给美国黑人》，《私刑一百年》，索杰纳·特鲁斯、哈里特·比彻·斯托夫人、兰斯顿·休斯、理查德·赖特、杜波伊斯、马尔科姆·X等人关于黑人的书籍。
监狱不禁的书：希特勒的《我的奋斗》。
一名犯人因为持有《黑人监狱生存指南》遭到长期单独监禁。这本书建议黑人囚犯在狱中阅读书籍、查阅字典、练习瑜伽、少看电视、远离黑帮。
16）p138-142：一个叫达米安·科斯特利的33岁囚犯在作者卧底期间自杀。他显露出精神状态已经很长时间，监狱的处置是把他关进自杀留观室，这是一个强迫犯人赤身裸体的单独监室。科斯特利在自己的床铺上吊。死时32公斤，而半年前他还有55公斤。
对于他的自杀症状，监狱的心理医生记录是：犯人们一直在玩把戏，试图操纵或者利用监狱系统。
CCA没有报告科斯特利的自杀，并且一直宣传私营监狱的自杀率低于公立监狱。
17）p185-186：狱警查理·罗伯茨威胁变性囚犯齐纳多次给自己口交，最后事发，自己变成囚犯。
18）p201：韦恩监狱在2012年通过了美国全国监狱监管协会ACA的检查，合格率高达99%。作者亲历了检查，监狱方面会事先排练和做相应安排，检察员方面不会检查摄像头是否是坏的、门是否是坏的、火警设备是否是坏的，为了节约成本，这些其实都是坏的。
ACA的前主席是CCA的创始人之一霍顿。
19）p218：韦恩监狱里暴力事件频发，比如狱警曾经在两天内搜出70多把匕首。作者卧底工作那年的前两个月，有12个人被捅伤，但CCA的报告是前十个月只有5起袭击事件。
20）p241：CCA继承了受托警卫制时期乱收费的传统，CCA向犯人收取厕纸使用费，虽然厕纸是州政府提供的。CCA还向囚犯收取剪指甲费。
21）p248：由于CCA的长期丑闻，以及奥巴马时期曾经决定削减给私营监狱的合同，CCA股价一度重挫。但特朗普的上台又扭转了一切，特朗普打击边境非法移民，需要增加扣押中心，CCA等私营监狱有希望拿到大合同。
22）p249：CCA之所以能屹立不倒，除了美国政府的政策，除了霍顿等人在美国监狱黑色产业链里的势力，还有一个原因是CCA特别善于笼络上流社会名流。比如CCA的董事里有一些出人意料的面孔：查尔斯·奥弗比——致力于推进美国新闻自由的自由论坛公司的CEO；小瑟德古·马歇尔——美国最高院历史上第一位黑人大法官、美国黑人平权运动第一案布朗案辩护律师瑟德古·马歇尔的儿子。
查尔斯·奥弗比和小瑟德古·马歇尔每年可以从CCA得到8万美金的聘金以及12万美金的股票。
23）p5：美国关押犯人人数占总人口数的比例高居世界第一，以全球5%的人口比例贡献了全球20%的在押犯人。从美国建国伊始，监狱、种族主义、资本主义、强制劳动和虐待酷刑就牢不可分，延续至今。这就是美国政客酷爱使用“强制劳动”意象的原因。
美国的国父们曾经讨论过，说监狱是可以起到改造犯人作用的重要场所。《美国监狱》的第67页，作者提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如果一所监狱可以如此盈利，监狱真的还会在乎犯人会改造成什么样子吗？
美国监狱状况是一个超出我们普通人认识和想象的问题，事实上畸形的盈利目标对美国体制的异化作用不仅体现在监狱这一点上，整个司法系统都受到腐蚀。下一本我们来读《奖与惩：美国如何以正义之名将穷人定罪》，这本书承接《钢的城》里的贫富问题以及我们今天在《美国监狱》里读到的司法问题。
《奖与惩》的封底概述了这本书的核心故事：一位女性因为盗窃8美元的睫毛膏，被收押一年，并因此向美国政府欠下了15900美元的”坐牢费“。
在书的序言部分，作者介绍了美国司法与政治制度里的潜规则：
1）美国是除了菲律宾以外世界上唯一一个把金钱保释制度与营利性行业挂钩的国家。当你不幸被逮捕后，你可以支付保释金出狱，如果拿不出保释金，也可以选择等待公设辩护律师为你提供服务。作为穷人的你当然会选择后者，但有关部门不会告诉你的是分派律师要花好几天，等待律师探监了解案情又会花好几天，处理案件还会花好几天，等你认罪结案之后，会收到一份账单，上面写着这段时期的“坐牢费”，主要是诉讼账单和牢房住宿费。
2）在很多州，“坐牢费”是解决地方治安官和法官退休金以及地方政府翻修大楼费用的主要来源。
3）美国的政客们，尤其是共和党的政客们鼓吹给富人减税或者不加税，但沉重的财政负担怎么解决呢？通过“坐牢费”等手段搜集，只要多抓几个违章驾驶、罚单金额多开一点超过受处罚者承担能力就行了。这样减税的漂亮承诺就巧妙地转化为了罚金与收费问题。给富人减税，让穷人付费，就这样完成了内部循环。
我们暂且先读一点《奖与惩》的内容，这部分提醒我们，我们不是在读一本一本单独的书，我们是在把《钢的城》、《美国监狱》以及之前莱特希泽的书结合起来。所有问题，其实都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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