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谴警世录
◎方志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话说八百里伏牛山中伏牛的牛百叶里有一个小小的行政村，行政村的首脑叫久长，他虽文化程度不高，却能说会道，心眼诡诈。山高皇帝远，强龙不压地头蛇，村里大事小情都由他说了算。“我的地盘我做主，讲理不讲理，不在那个‘理’字上，而在那个‘讲’字上，我说你有理，你就有理，我说你没理，你就没理！”
久长，挤兑走几任文书后，村级支书、文书一担挑。久长趋炎附势，讨好上司，胡作非为，不可一世。其女人也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敲人竹杠，助纣为虐。
那些年，征收提留，这帮人变本加利，按乡里分配的人均数额再向上浮动；不按时缴的，就加罚“滞纳金”。边收边上交乡里，乡里一天一站队，三天一通报，越快越齐越好，争当先进。待完成任务后，下余部分作为奖励留给这帮人使用。久长自然要截留一大部分，中饱私囊。
计划生育，弄得人心慌慌，鸡犬不宁。一、二胎指标少，弄个一、二胎指标要请他的客，给他送礼；双女户想再要个男孩，当然需要送礼让他包庇；二胎以上或计划外生育或抱养孩子下户口需给他送礼；超生罚款，没有领证而提前怀孕需给他送礼；结婚时年龄不够，要改岁数办结婚证需给他送礼；办房产证也需给他送礼……村民们办事，处处得有礼，“有礼走遍无下，无礼寸步难行！"
而久长，是一个惯就的神！大事小事，都是见礼行事。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礼物，推一时，说一时，要么就“秉公办事”！
每年冬天，民政部门照顾五保户、困难户，分发一些行李，久长从乡民政运回后，久长女人要么“狸猫换太子”，把新行李换成自己的旧行李；要么偷梁换柱，把新被套换成旧被套；然后，再送出去！
上级发下来的救济面，自己先留足留够，再进行分发，自己留的太多太多，吃不完，返潮了，焐成黑疙瘩，牲口都不吃，他也舍不得事先分给缺吃的村民！“我家自有面满缸，哪管他人饿断肠！”有时，干脆把救济的面粉降价卖给卖面点，换成现金，塞入腰包，村民们连影也见不着，省得落意见！然后，做个假账表，上书分给了村民xxx，xxx……自己替别人签上名字或捺上指印，再上报。神不知，鬼不觉，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村里有够五保条件的，久长无利不早起，主动去办，办好后，自己却替五保户保管着存折，并把五保户的身份证也要过来保管着，够季度了，就取出来，自己留一部分，给五保户送去一部分，反正那些老糊涂们也不知道上级每月给他发多少！就这还得感恩，“要不是久长帮忙，我的五保不知到啥时才能办成”。
久长对全村的每家每户都了如指掌。谁家户口在本村、人常年不在家了，谁家天灾人祸、经济困难了，久长就主动“为人分忧”，写个低保申请。事办成了，被办者也不知道，他撒谎办什么事，向人家要来身份证，把钱取出，据为己有。
国家给农户的粮食补贴款，久长对个别老诚持重的农户，也是要来身份证与存折，以给农户打补贴款为名，偷偷取出，自己享用！
……
久长偷机钻营，几乎到了无处不伸手敛钱的地步！
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某年麦后，村委一帮子正走在去某农户家催要提留的路上，久长小解，错后几步。谁知，“五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大晴天，山脊上忽儿随风飘过了一块乌云，紧接着噼哩叭啦，蚕豆般大小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紧接着“咔嚓"一声，一个惊天动地的炸雷撕破长空，直向久长扑来……
霎那间，只见他仰摆撕叉，满脸乌青，领口上还有一块烧焦的火印……随行同事扭头一看，惊呼起来，周边村落上不少的村民都去了，当然也有一部分“不通情礼”的人，只当没那回事，一直没去看他。
那一年，他五十四岁！
紧接着，主事人为久长找看地先生。久长自家没有合适埋葬的地方，找坟地找了两天，找遍了全村的地盘，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一问，人家不是说不叫占，就是说久后自己留住用，不是说早答应给别人了，就是说离人家房子太近……种种理由，般般推辞，找坟地前后找了七八处，却处处碰壁！
久长死了，死在五黄六月里，那时，还没有水晶棺，一天多时间，已无法近人，喷了几次酒，仍无济于事。可是不处埋，葬不出去。久长女人、儿子、儿媳等哭作一团。后来，只好又央亲托友，地换地又贴上八佰元钱，总算定下了一块坟地。
出殡那天，找好了十几个攒忙哩，封封子时，主事人把封子交给抬重的领头人。领头人问：“每人多少封子？”“扛大头的二十元，一盒烟，一根手巾。其他人每人十元，一盒烟，一根手巾。”领头的却说“这事放到第二家，那怕是给一块钱，有那回事就行了！他这不行，必须加一倍二，不然，就重新找人！”主事的人，也很无奈。“哎呀，人该死几回哩，不管他生前如何如何不对，这是他最后一回事，将宽就窄，长圆再加一盒烟算了，你们还至近亲戚哩，这样计较，传出去，不好听。”领头人才勉强接过了钱，架了棺，出了灵。
出殡队伍行至墓地时，要从别人家的还没有点上夏玉米的田地上路过，田主又拦着了去路：“这么多人从此路过，把我的地踩瓷了，我又没有牛犁地，你们说咋办？”争执来，争执去，久长家人又拿出了200元钱了事。
埋毕久长第七天之后，村里在接管他的账目、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被锁的抽屉里，有全村五保户、低保户（当然，还有谁也不知道的低保户）的储蓄本，还有一些村民的身份证及复印件，另有几十枚村民的印章（有一些是久长为办事在主人并不知道的情况下而找刻印章的刻的）及全村历年来发放照顾、用来应付上级检查的假花名册……
后来，有村民戏谑：
久长当干部，
尽使坏心肠。
群众无奈他，
老天帮了忙。
久长不久长，
做事丧天良。
死在五月里，
臭里不能呛。
……
呜呼，古人云：“近者祸其身，远者及其子孙。”人的一生，都是自己在走自己的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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