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这部剧,在宏大的叙事框架里,写了很多人物,都背负着各自的身不由己,被命运的洪流推着向前走,即使是被外爷称赞天真刁蛮干净透彻的阿念,在后期也开始收敛天性,学会隐忍退让。
我很喜欢阿念这个人物,她身上,有未经苦难的天真轻盈。
小夭,相柳,玱玹,他们的人生太沉重了,不是在吃生活的苦,就是在吃爱情的苦,他们把生死置之度外,为亲情,大义,天下苍生而活,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和纠结,看剧的时候,我哭过很多次,但始终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后来终于明白,他们身上,人味太淡,神性太浓,每个人都像偏执狂一样,沉浸在自我感动的纠缠和伤痛里,这种情绪,感受太多次,就有一种刻意为之的空洞,因为偏离真实生活太远,难以共情。
到了阿念这里,终于活泼轻快起来,她的妒忌,生气,欢喜,种种小情绪,比起家国大义,微小但是具体生动,是一片狼烟中的一朵玫瑰,忍不住想让人呵护,使她永远保有那份天真,阿念身上,有普通人的烟火气,恰到好处的天真烂漫和并不过分的贪嗔痴,是一种可触碰的亲近。
她是人在满目疮痍的生活中丢失的那部分,简单,美好,心无城府,是一个人最开始的模样,谁会不怀念这样的自己。
但我更喜欢另一个人物,在流离乱世中,凭借一点点运气,从一株依附他人的菟丝子长成被人依靠的参天大树。
这个人是桑田儿。
桑田儿开局很差,是娼妓馆里姿色平庸的妓女,如果没有遇到玟小六,她的结局,大概是人老珠黄丧失使用价值后被扫地出门。
直到遇见玟小六,命运开始改变。
他们的第一次刀剑相向,是抓奸。
桑田儿受玱玹指使,诱惑串子,当玟小六在隐蔽的巷子里,轻飘飘问出那句“你乐意陪他一辈子吗”?
她参与了这场豪赌,做出姿态,不再接客。
桑田儿从十三岁进入娼妓馆,十二年里,无数男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她早已麻木,但仍然愿意给自己一丝希望。
这是我在她身上看到的第一个品质,即使身处最深的黑暗里,永远不放弃任何可能救赎自己的机会。
玱玹无意中助她迈出第一步,第二步,是她自己争取的。
她懂得利用爱情,抓住串子的心。很多人觉得桑田儿太有心机,对串子不公,但在生存面前,爱情没有任何重量,桑田儿首先要抓住命运,才有资格谈爱情,况且她想要的爱情很简单,谁真心对她好,她就会付出加倍的真心。
第三步也很重要,相信自己的选择,做出姿态。
她的做法是,拒绝接客,既是给玟小六看,表明决心和诚意,也是断绝后路,孤注一掷。
她完全可以一面敷衍玟小六,一面在娼妓馆虚与委蛇,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进可攻,退可守,毕竟玟小六不一定真的可靠。唯一的理由是,她把每一次机会当成最后一次来使用,要求自己做到极致。
但我觉得,桑田儿最大的杀器,是真诚,也是凭此让玟小六真正接纳她。
赎了身后,玟小六并没有真的相信她,威胁道,如果对串子不利,就让她生不如死。
桑田儿没有任何套路,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渴望,十二年的娼妓生涯,让她的心又冷又硬,她想有个男人能让她变回以前的自己,有一颗柔软的心,会落泪的同时也能畅快的笑。
如果串子是那个人,她会比珍惜生命更珍惜她。
颠沛流离了200多年的玟小六,和桑田儿共情了,她比谁都理解这种渴望安稳的心情。也无比清楚,桑田儿和串子这一对,田儿风险更大,她是拿心在赌博,如果串子变卦,这两个人里肯定要死一个。
在甜儿和串子的婚姻中,一开始,甜儿是那个没有自我的人,小心翼翼提供情绪价值。
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孑然一身,无所凭依,尽管有串子的疼爱,也不过是仰仗他人,所以她会在矛盾爆发前,巧妙化解,在笑里藏下绝望,假装勇敢地走着。
她真正渴望的,是能理直气壮、平等地过日子,去爱串子,守护他们的家。
所以当玟小六说要传她医术时,她那么激动,这意味着,她不再是伸手向别人讨生活,而是真正意义上靠自己的劳动挣取尊严和生活。
她终于可以做自己,不必隐藏百转千回的情绪,可以和串子吵架,大声责骂他了。
桑田儿是真正清醒的人,在处境艰难时能隐忍,希望渺茫时能坚持,机会来临时能紧紧抓住,有心机也懂得利用长处,我一直觉得,如果给了桑田儿美貌或者才艺任何一项,她都能成为很厉害的角色。
就算作为普通人,她也从泥土里爬出来,得到想要的爱人,过上梦想中的生活。
玟小六成全了她,一方面是善良,另一方面,是桑田儿有能力撑起这个家,玟小六救赎了桑田儿,但是桑田儿,替她完成俗世的责任和牵挂。
《长相思》中的女人们,大多没有好下场,婚姻也都是作为政治工具,裹着利益交换的外衣。只有桑田儿,抵达了世俗的圆满和幸福,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桑田儿给人的最大警醒是,无论婚姻还是人生,想要幸福,只能靠自己,以及,只要不放弃,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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