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书店第八期丨第二集:年届50,他重返生命源头,完成了一次“洄游”

文摘   2024-08-06 16:54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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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之后,老年轻一代(40-65岁),或已经退休,或走向退休的路上,或期待退休。

年轻态,同理心,艾菲历奇,共谋福祉。

退而不休,瞻望未来,助人自助,创造价值。


插画:滋滋滋








作家徐策








我五十岁了,觉得自己像一条大马哈鱼,到了一定时间它需要洄游,这是一种本能。

——徐策



十多年前,作家徐策在50岁到来之际,突然萌发了“洄游”的冲动,他回到了小时候住过的河滨大楼,渴望写下它的故事。历时10年,他完成了重返生命源头之作——河滨大楼三部曲。


有评论称,这三部曲就像一幅上海滩的“清明上河图”,既壮观又细密,写出了上海人的气质,写出了苏州河的气质。


在上海,河滨大楼和武康大楼一样,是最具有网红气质的建筑,它是众多电影电视剧的取景地。


“外地朋友如果通过电视剧来了解上海,会产生错觉:上海人只住两栋楼,武康大楼和河滨大楼。”这是在微博上广为流传的段子。


以10年时间为“亚洲第一公寓”立传,写完110多万字的“河滨大楼三部曲”后徐策身心俱疲,他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


孰料就在这个悠长假期里,大量的阅读又让他有了写作冲动。于是,便有了最新散文、随笔集《文学的朝圣者》。


不久前,他带着新作《文学的朝圣者》,来到上海香港三联书店。三年前,他携《春水》(河滨大楼三部曲之第三部)在此举办了首发式。


时隔三年,再次做客香港三联书店的徐策,聊新作,聊上海写作,仿佛又一次小小的“洄游”。


2021 上海香港三联书店《春水》首发式

徐策(右一)与河滨大楼老邻居合影


文学的朝圣者



谈到《文学的朝圣者》一书的写作缘起,徐策说,文学当时于我是个遥远的灯塔,但只要有一丝光就会去追。


徐策出生于1958年,“作为50后的尾巴,我们无法选择,倒霉事似乎都遇上了。可以说,我收获了相对较好的人生,虽然微不足道,但也敝帚自珍。回望来时路,对有幸所遇贵人怀着深深的感恩、感戴、感念之情。从时间碎片中,跳闪出一段段动情往事,浮现一个个亲切面容……”


徐策曾在工厂呆过,当时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他说,“每个投稿者所遇到的酸甜苦辣我都尝到过。”


在书中,徐策写到了知名作家、上海作协青创会教头沈善增老师。“每个写作的人都能成为作家。”他至今牢牢记得沈老师当年对他说过的话。


在《回忆恩师沈善增》一文中,他写下了与沈善增之间长达三十多年的师生情、兄弟谊。该文在网上传播后,产生了较大反响。沈善增生前知交、某教授说:“情深意切,感人至深!”


此外,他还写下了《捣蛋鬼外公其人》《“古代人”吴广洋先生》《苍黄背影:老顾与老许》《大鼻子汤及其他老师——五十二中琐忆》《老表龙虎兄弟》《庙湾的姨娘姨父》《双林记》《文学的朝圣者》等篇章。


这些忆述,聚焦生命中所遇到的贵人,由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的因缘交集,正是他们的相助,让徐策在生活与职场,一次次完成了人生急转弯。



为一栋楼立传



谈到为何会耗时10年,为一栋楼立传?徐策表示,年届五十,重返生命的源头,成为一种念兹在兹强烈的内在驱动。


徐策的幼孩时代在河滨大楼度过。小学一年级时,因为家里有比较大的变故,徐策随家人搬出了河滨大楼。


那里,留下了他父辈、长辈的乐与苦、聚与散、浮与沉、生与死,锥心之痛难以释怀。“父辈亲人生离死别那种刻骨铭心,加上对出生地和过往的追怀和依恋,变成一种情结。”

 

相比于河滨大楼的老居民,徐策只能算是楼里的“小弟弟”。“小时候总觉得大楼里的走廊特别长,特别幽深。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这里的走廊是上海最长的走廊。”


作家徐策 


后来徐策做了十几年的记者,采访了许多名人,也在国外游历。在欧洲,他经常会发现长得像“河滨大楼”的老建筑。他惊诧或艳羡于那些历史文化名城对老城老楼老路的珍视与保护。


而许多老建筑如巴黎圣母院,由于有了维克多·雨果的名作《巴黎圣母院》,更是磁铁般吸引大批游人前往揽胜。


围绕一个著名建筑,通过追寻发掘梳理与虚构再造,使它鲜活灵动起来,这给了徐策一种启发。


“我在大楼生,在大楼长,后来又从事文字工作,为什么不把这些经历写下来呢?”


而促使徐策动笔的另一个驱动力是,十几、廿年前,放眼所及,上海市区到处听见哐哐哐的打桩声,一座城市处于拆迁,一些有价值的老建筑被抹掉的包围之中。加之城市的老龄化、知情人的逐渐故去,让徐策更有了一种写作的紧迫感。



完成三部曲



“河滨大楼是我小时候成长的地方,也是很多历史的发生地,这些都促使我,为它写传记。


但要真正动笔时,徐策自己都被这个鲁莽而果断的想法,“着实吓了一跳”。


大楼的“履历表”摆在那里:淞沪“一·二八”事变、太平洋战争、国共内战爆发、1949年政权易手、解放后的历次运动……无不在这幢大楼里引起震荡或波动,勾连起许许多多人和家庭的命运多舛与惊变。这一幅历史画卷或“新老上海人”的移民手卷,内容实在太庞杂太丰富了,要想深入了解它,贴近它,破译和解构它,也实在太难了。


徐策感叹,幸好自己生于斯长于斯,从小耳濡目染,浸润在那种氛围中,也听到长辈们以及许许多多人讲起它的故事。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及新千年以后,他又寻访了不少老住户,听了许多故事,他结合自己的经历,把这些故事写下来。


“有时候就是这么巧,仿佛老天安排。河滨大楼北面有一小片石库门,我太太的三阿爷就住在那里。他过去是一个做化工产品的老板。因动迁他借房子借到了河滨大楼五层楼一个套间里,而这里的主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越剧名角,当年嫁给了战斗英雄。我就是在这个有故事的地方采访了三阿爷。我把他的故事演绎在了书中主角舅甥两家的外甥祖堃身上。


慢慢地,苏州河的河水,以及两岸发生的故事就从徐策笔端里流出来,历时10年,汇聚成三部长卷本的长篇小说。


除了为河滨大楼立传,从小就爱画画的徐策,还以“河滨大楼的花样年华”为题,给大楼第一代老住户作画传。


这些作品目前正在河滨会客厅展出,静静讲述着河滨大楼的传奇。










对话徐策

洄游,是一次挑战和自我超越









Q=真人书店

A=徐策


Q:特别喜欢你有关“洄游”的说法。洄游的成果,除了读者能看到的110多万字的三部曲之外,你内心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A:重返出生地,回望小到家庭家族,大到整整一代上海移民,我看到了他们的奋斗、荣耀,也看到了他们的坎坷苦难、命运多舛,看到了无论多难都要往上走的移民精神。我为他们感到骄傲。



Q:三部曲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多达160多位,作家简平说,你在描绘他们时使用的全都是鲜为人知的细节,正是这些细节让人物栩栩如生,令人过目不忘,你是怎么做到的?


A:创作初始,我为三部曲中的人物写了小传,还画了人物关系图。河滨大楼中住大房间的曾经有钱有势人家与住小房间的下层劳动人民,是书中着墨最多的。这些人物都有原型。三部曲从1948年写到1988年,时间跨度40年,故事延伸到2000年。前两部《上海霓虹》《魔都》故事发生的年代,对我这个生于1958年的人来说,虽不遥远,可也不近。


某些时候,我就像是在写历史小说。我到上海档案馆去查阅相关资料,到上海图书馆检索、翻阅相关年代的老报纸合订本,寻觅上海音像资料馆馆藏的影像、声音等视音频资料等。此外,还有许多老上海影片、老唱片、老物件。只要耐心“打捞”,总能够发现宝贝。我做了十几年的记者,多年来我有意识地进行寻觅、搜集和挖掘,就像抢救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河滨大楼最早的一批住户已所剩无几,我要做的,就是争取一一寻访大楼的“原住民”们。经过多年努力,我有幸接触到了这样一些大楼居民:有1949年前就曾在大楼洋人家当“阿妈”的,也有名门名人名媛及其后代,甚至有当年沙逊的账房先生后代等……这中间,还有已故民国围棋第一人顾水如先生的女儿、外孙。顾家曾在大楼内有两个大套间,被逐后郁郁寡欢,一代国手客死异地,1978年后落实政策,又搬回大楼的加盖层里居住。顾家是大楼高层次居民的一个缩影。


九十年代徐策采访秦怡老师


Q:在你心目中,河滨大楼是一栋怎样的大楼?为什么它可以成为一个时代的缩影?


A:河滨大楼是近当代中国的缩影,活的历史都在里面发生,它是历史的第一现场。比如,当年四行仓库激战正酣,国际上各种势力正忙着斡旋调停,有一个晚上,谢晋元团长曾经被接到这里来休息。所以说,这栋大楼不光是一个建筑,也是许多历史现场和历史事件发生地。在时代的投影下,河滨大楼这个多棱镜,折射出大千世界、社会芸芸众生无穷的聚散枯荣、哀愁喜乐,从而生动呈现出上海这座移民城市特有的生活轨迹和富含质感的原生状态。河滨大楼既是独特的,但它在历史进程、海派文化、民风民俗、上海人的特质特征上,又具有极其普遍的意义。因此,它的美丽与沧桑都是现象级的, 或史诗级的。


作家徐策 


Q:写完三部曲,你对上海气质是否有一种新的认识?


A:书中女主角娇鹂身上,有着第一代上海移民最大的闪光点:坚韧不拔,自强不息。这就是上海第一代移民精神。第一代上海移民的血液里都流淌着这种精神。当然,每个人的命运际遇不同,成就也有大有小,然而其精神价值,却是一样的。不管你来自何处,有着怎样的文化背景,有一点是共通的,那便是不论逆境顺境,都有着努力地想要脱离世俗向上走的积极态度,这是我认为的上海人的气质,也是开埠以来上海最宝贵的东西。



Q:书在出版之后,发生了哪些有意思的故事?河滨大楼是否因此变得更加网红了?


A:不能说河滨大楼三部曲让这栋楼变成了网红,但肯定也起到了一定作用。三部曲第一部《魔都》出版之后,引发了“隐溪之约”。原来,河滨大楼有一个73届群体,在看了书和《采风》杂志刊登的《我写<魔都>的初衷》后,发起了一个寻找作者的行动。首次聚会后,建立了“情系河滨”微信群。像滚雪球一样,老邻居、老同学纷纷入群,多达数百人。上海电视台李霞导演还拍了专题片《河滨大楼的故事》。2023年又有了一次老邻居大团聚。“情系河滨”群和老邻居大团聚,使过去找人难的情况得以根本性改变。而这一成果,很明显反映在了第三部《春水》里。


2017年“情系河滨”老邻居合影


Q:重返生命的源头去写作,这次“洄游”对你来说,是否也是一次全新的发现?在生命的某个阶段,是否每个人都应该创造机会去进行一次洄游?


A:人没法选择自己生在哪个家庭。跟河滨大楼许多名门名媛家庭,包括一些高知、老干部等家庭接触下来,说实话对他们有点羡慕。如果我是他们中的一员,我的命运遭际肯定会不一样。但福祸相倚,那些家庭在大时代洪流冲刷下,蒙冤历劫,某些时刻艰辛备尝,孤苦无依,凄凉飘零,他们所吃的苦受的委屈,远比我们多得多。所以,洄游对我来说是一种审视,一种领悟,一种积累,更是一种挑战和自我超越。可以说,我对得起自己了。


作者简介

徐颖,资深媒体人,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


采访小分队与徐策老师合影


采访丨徐颖、赵瑞、嘉捷

撰稿丨徐颖

摄影丨嘉捷

编辑丨嘉捷

文中照片均获得受访者本人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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