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游戏规则，聊聊[好东西]vs[让子弹飞]
体娱
2024-12-11 22:29
四川
[好东西]再一次证明，电影是有性别差异的，而观看或者评论这样一部电影，最好的方式是跳出男女之别的预设。所以，可以把[好东西]跟[让子弹飞]放在一起观看。[让子弹飞]是男性视角，[好东西]是女性视角，两部作品都将各自的视角叙事推到了极端的地步。最明显的一点是，在[让子弹飞]里，几乎都是男性，没有女性。即便是出现了刘嘉玲饰演的县长夫人和周韵饰演的花姐，虽然是女性形象，但城府之深，野心之大，手段之狠辣，也是依照社会中约定俗成的男性意识去塑造的。即便是出现了赵又廷饰演的前夫和章宇饰演的小马，但他们只是披挂着男性的性别外衣，本质上已经贯彻了女性思维，可以毫无负担地谈论原罪、性别红利、结扎这些话题。这两位男性身上有的是女性希望男性有的优点，更接近于女性。只有在任彬饰演的大夫身上，还粘连着女性眼中的男性的缺点，更加男性。两部电影都散发着浓烈的导演个人夫子自况的意味，片中角色是男性抑或是女性已经不再重要，他们是导演的若干分身，代替导演实现澎湃的表达欲望。[让子弹飞]是一个大野心家的演讲，姜文密密麻麻地排布了比喻、指代、象征的丛林。片中男女不互相为敌，枪口一致对外，就是要砸烂一个旧世界。对于要创建的那个新世界也有着坚定的想象，就是“要他妈的公平”。[好东西]更像是一个应激反应，邵艺辉娴熟地使用形容词和副词进行嘲讽或调侃。影片的主人公要争取的也是一个公平，她们受够了五千年来的约定俗成和理所当然，但他们争取公平的手段，第一时间作用到了男性身上。在这个世界上的无数矛盾之中，男女问题是最显性的矛盾，尽管矛盾本身显然不止是男女的性别问题那么简单，但也显然大家还都没有想好砸烂男女之别的旧世界之后，如何去建造那个新世界。[让子弹飞]是务虚，影片的力量来自于那些象征物，鹅城、麻匪、县长、枪、礼帽既是肉眼所见的具象物品，又是心中所指的抽象符号。这些符号需要空，它的空，是空旷，是宽广，只有如此，那些吹牛逼的话落到地上，才能发出更加锐利而漫长的回声。[好东西]是务实，将性别问题提高到战略位置，那么力量就来自于生活中那些司空见惯的细节。只有将这些细节放到足够大，被一再遮蔽和忽略的生命力才会强化出来，这也是那段声音蒙太奇被人一再念叨的原因。![]()
[让子弹飞]和[好东西]抵达目的的手段也相近，都是以狂风暴雨般的对话为叙事逻辑。它们都不太在乎如何渲染情感，而只负责提供大剂量的情绪输出。情感需要抽丝剥茧、循序渐进、步步为营的起承转合，而情绪只需要一飞冲天，长驱直入即可。
[好东西]是针对不平的无差别扫射，实现的是碎片化的点对点击中。两部电影最大的差别出现在结尾，[让子弹飞]的结尾浮现出一丝悲剧意味。一个很像是英雄的家伙，在作出了很像是英雄之举后，众叛亲离，独自一人坐在夕阳下故作镇定。于是，他在前面吹过的那些让人隐隐不适的牛，就变成了理想主义者中道崩殂的梦想碎片。用王茉莉的口吻描绘了对未来世界的想象之后，前面那些清醒和犀利就有了被消解的可能，那些闪闪发光的金句就有流于现实主义者的牢骚的危险。[好东西]的情绪借用了五千年男女不平等这块社会大背景，在男女问题上旱地拔葱，调子太高，步子太大，中间又没有介入更多的市井烟火，导致没能提供更多元的石块垫脚，无法将情绪推向更高远处。将一种情绪一再拉伸的结果就是，看的过程很爽，看完年之后会出现生理性空虚。性别这一支点，撬不动如此沉重的历史遗留与现实混杂的问题。用力过猛和力有不逮两种水火状况同时出现，这是影片结构性缺失带来的乏力感。相对于杀气腾腾的观众，[好东西]的导演则更加迂回。在影片中，她以男女为靶子，但用戏谑的方式质疑，调侃的方式讽刺，尺度恰好地冒犯，她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她比狂热的观众更明白的是，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只有女性，就像这世界上不可能只存在男性一样。两性如何相处，不仅仅是两个生命个体的行为，更是一个社会问题，一个历史问题，一个生理学和心理学一直纠结缠绕难解难分的问题。
所以，铁梅在拒绝甚至是讽刺了小马的性冲动表现之后，又叫他回来，说是“给年轻人一个机会”，也即是给男人一个机会。
影片关于男女对话语权的杀伐征战，仍然是一场冰与火的权力争夺的游戏。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小叶是自杀，因为一个陈腐的认知即是，女性失恋，就会自杀。令人值得玩味的是，有这种想法的不仅仅是占据了这个社会一半数量的男性，还有这个社会中另一半的女性。电影也由此提出了另一个问题，男女完全一样的世界，就是一个美丽新世界吗？或者说，男女问题就是这个世界矛盾的终极吗？这是这部电影无法承受的拷问之轻，也是其不能承受的反诘之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