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娜和阿赫玛托娃:苦难成了我们的缪斯

文化   2024-09-09 19:01   中国香港  

苏联时代的两个女人——玛丽亚·尤金娜(Maria Yudina,1899年9月9日-1970年11月19日)和安娜·阿赫玛托娃(Anna Akhmatova,1889年6月23日-1966年3月5日),以各自的方式,顽强而孤独地走在历史的边缘。一个是以琴声与信仰抗争的钢琴家,另一个则以诗歌承载时代的苦难。她们从未亲密同行,但她们的精神在那个压抑与恐惧交织的世界里彼此照应,如同黑夜中的琴歌和诗咏,发出灵魂深处的声音。

尤金娜的音符与信仰

玛丽亚·尤金娜出生于1899年,那个即将迎来剧变的俄罗斯。她从一个犹太家庭走出,却在青年时期皈依东正教,彻底改变了她对艺术与生命的理解。她的琴声从来不仅仅是音符的排列,而是一种对信仰与正义的追求。在她看来,音乐是通往神的道路,“艺术是我的天职,是通往上帝的途径。”

阿赫玛托娃的一首诗仿佛为她的心声做了最完美的诠释:

“不,不是在异国的天空下,
也不是在陌生的翅膀下,——
彼时彼地,我和人民在一起,
和遭遇不幸的人民在一起。”

尤金娜的音乐人生始终充满了火焰与挣扎,她大胆传播现代音乐,演奏那些被当局禁忌的作品,甚至敢在音乐会的尾声朗诵被禁的诗歌。她的朋友们大多在那个黑暗的年代遭遇不幸,哲学家巴赫金被流放,神学家弗洛伦斯基被处决,而她,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成了那个时代少数没有被逮捕的艺术家之一。她并非没有代价:多次被逐出音乐学院,常常被禁止演出,但她从未屈服,正如她曾对斯大林写信说道:“我会为你祈祷,愿上帝原谅你的罪过。”

关于给斯大林写信这件事,是在所罗门·沃尔科夫的《证词》一书中一个未经证实的故事,该书声称是肖斯塔科维奇的回忆录,称1944年的一个晚上,斯大林在收音机里听到了尤金娜演奏的《莫扎特第23钢琴协奏曲》,便要求她复制一份。因为是现场直播,官员们叫醒了尤金娜,开车送她到录音室,那里已经迅速组建了一个小型管弦乐队,让她在半夜录制这首协奏曲;他们从录音机中压制了一份副本交给了斯大林。另一个杜撰的故事是,她获得了斯大林奖,并把奖金捐给了俄罗斯东正教,用于为斯大林的罪孽祈祷。

故事的传奇之处在于,尤金娜不仅为斯大林演奏了这首作品,还在随唱片附上的一封信中,表达了对斯大林政权的强烈不满。 据说,信中写道:“我为您祈祷,希望上帝能宽恕您的罪过,因为您的罪行将受到世界和历史的审判。 ”这封信的内容无异于公开挑战斯大林的权威,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斯大林并没有对尤金娜采取任何报复行动。 据说,这封信被放在斯大林的桌上,直到他去世前都没有被处理。 尤金娜的这份无畏,至今仍被视为苏联艺术家在极权压迫下坚持真理的典范。

1920年,肖斯塔科维奇转入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尼古拉耶夫的钢琴班。1923年6月13日,肖斯塔科维奇以5+的成绩通过了钢琴期末考试 [相当于 A+]。LV尼古拉耶夫和他的学生:从左到右,坐着的为:S.Savshinsky、M.Yushkova、I.Renzin、L.Nikolayev、K.Schmidt、G.Bik 和 V.Sofronitsky。站着的为:N.Zagorny、肖斯塔科维奇、尤金娜、A.Kamensky 和 I.Schwarz

伊丽莎白·威尔逊对这些故事进行了广泛的研究,她在尤金娜的录音作品和斯大林保存完好的档案中都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因此得出结论,这些故事不太可能是真的,并将其归因于肖斯塔科维奇对富于想象力的故事的偏爱。

阿赫玛托娃的诗歌与沉默

而在那个同样寒冷的夜晚,诗人安娜·阿赫玛托娃正沉默地看着她所热爱的俄罗斯走向深渊。她曾被誉为“白银时代的诗歌女王”,但革命与战争剥夺了她的一切。她的诗歌被禁,她的朋友被逮捕,她的儿子被关进监狱,然而她没有放弃。她在黑暗中依然写作,用诗歌记录这个破碎的时代。

阿赫玛托娃

她的诗歌如同低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美:

“你知道,倘若我还活着,
这是因为你赐予了我力量,
如同那阴暗森林里的鸟儿,
飞翔在没有出口的天空下。”

阿赫玛托娃

阿赫玛托娃的沉默中藏着深沉的悲痛,而她的诗歌则成为了她唯一的抗争方式。她不再高声呐喊,而是用无声的力量震撼着时代。就像尤金娜用她的琴声做着同样的事,阿赫玛托娃用诗歌记录下那个时代的痛苦与挣扎。

共同的抗争与孤独

尽管没有证据表明尤金娜和阿赫玛托娃曾有直接的交往,但她们生活在同一个历史背景下,经历着相似的压迫与苦难。尤金娜用她的琴声与信仰捍卫人性的尊严,而阿赫玛托娃则用诗歌铭刻下历史的伤痕。她们都选择了一条孤独的道路——在没有退路的世界里,她们的艺术成为了她们唯一的武器。

阿赫玛托娃曾写道:

“啊,我知道,当缪斯一袭白衣,
走进我狭小的居所,
我灵活的双手会去抚弄,
那石头般僵硬许久的竖琴。”

这或许也是尤金娜的写照。她并不属于那个残酷的现实世界,而是用音乐与信仰超越了凡俗的束缚。她拒绝妥协,拒绝放弃,甚至在贫困中依然坚持演奏,用她的琴声给战争中的人们带去一丝希望。在被围困的列宁格勒,她为那些濒临死亡的士兵和市民演奏,用音乐抵抗战争的毁灭。

不灭的精神

尤金娜和阿赫玛托娃的生命似乎都充满了苦难与挣扎,但她们的伟大却在于她们从未放弃追求艺术的纯粹与自由。尤金娜在她生命的最后岁月,依然坚持演奏那些前卫的作品,而阿赫玛托娃则用她晚年的诗篇,将她的痛苦升华为永恒的艺术。

她们的精神如同阿赫玛托娃诗中的芬芳:

“像不会痛哭的影子,
我将于深夜在这里流连,
此刻,繁星的光芒,
正抚弄着盛开的丁香。”

在那个黑暗的年代,尤金娜和阿赫玛托娃以各自的方式照亮了时代的夜空。她们的琴声与诗歌,带着不屈的力量穿透了专制与压迫,成为了那个时代最动人的音符与诗句。尽管她们或许从未相遇,但她们的精神却在那个时代的深夜里,交织成了一曲不朽的颂歌。

尤金娜

1899年9月9日-1970年11月19日

纪念玛丽亚·尤金娜诞辰125周年

你像是用麦管吮吸我的心灵
我知道,它的味苦而且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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