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卓 | 相约稻城

文摘   音乐   2024-10-02 19:07   四川  

                           01

随着飞机稳稳地降落在稻城亚丁机场,座位上的黄依依收拾起了随身行李,准备下机。


同行的赵倩伸了个懒腰,兴奋地说:“依依,这里号称消失的地平线,咱们可得好好玩玩。”“好啊。”黄依依微笑着回应,默默地想着,来到稻城,能找回自己遗失的梦境吗?


从小到大,黄依依做过很多次类似的梦。梦里,有个叫贡嘎的男人。有时,他们在阳光下奔跑着,有时,她在伤心地哭泣,更多的时候,有群人在气势汹汹地追他们。可奇怪的是,她始终看不清男人的脸。


反复出现的梦,成了黄依依的心病,于是,这次省作协组织作家代表到香格里拉采风,她第一个报名。因为,她笃定地知道,梦里的那个世界,就在香格里拉,那个离天空最近的城市。


县领导给黄依依一行人接风,趁着领导们在高谈阔论,赵倩低声说:“依依,你最想去哪里玩?”“归化寺。”黄依依脱口而出,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想去,或者,是梦中的他给的指引吧。


县领导正好说道:“咱们的归化寺到现在已经有300多年历史了,被称为小布达拉宫,日出的第一缕光和日落时的最后一缕光都会出现在松赞林寺的山头上,因此它也被誉为日光城。到了稻城,这里可是必去的景点。


赵倩低声接道:“月光城为独克宗古城,二者融合为心中的日月。”

黄依依调皮地轻轻打了赵倩一下:“把你能的。”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相约稻城

阿依卓



       

                         02

看到归化寺的第一眼,黄依依的心颤抖起来。雪山之下,金的阳光洒在高矮错落,层层递进的庙宇上,像给归化寺披上了一层金纱,还有身着红袍的僧人、玛尼堆、转经筒、白塔及山顶上的经幡,这里的一切,都有着超脱尘世的圣洁与美。


黄依依在归化寺安静地走着,大殿里传出的天籁般的诵经声,让她心生敬畏和虔诚。她来到大殿,看着莲台上悲悯地望着众生的佛像,磕了一个头,虔诚地问佛前一位老喇嘛:“上师,真的有前世吗?”


老喇嘛看着黄依依,那温和的目光,似乎能看透她一切,说道:“阿加啦,前世因,今世果。今世果,来世因。该遇见的人,总会遇到的。”

“前世因,今世果?”黄依依起身,想着这句话,不禁怔怔出神。


回到下榻的酒店已是深夜,黄依依因为高原反应,有些头晕,早早回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夜,黄依依猛然惊醒。她第一次在梦中看清了贡嘎的脸。梦里,贡嘎胸口插着一把藏刀,鲜血已经在身下汇集成了一小片湖泊,黄依依把贡嘎抱在怀里,已哭到说不出话来,贡嘎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她的手,用嘴型无声地说了三个字:活下去。


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黄依依紧紧按着心口,似乎这样就能抚平心口火灼般的疼痛。


 

                         03

因为高反和梦,第二天,黄依依精神有些不济,好在有赵倩,一路叽叽喳喳陪伴着,好过了很多。


晚上,一行人来到亚丁剧场,这里即将上演大型演出《亚丁密码》;《亚丁密码》是互动沉浸式演出,分了ABC三个空间,她随意进了C空间。


演出空间里,是扎西丹巴长老一家。藏式民居里,年轻的藏族女孩正在用传统的石磨磨青稞,藏族男孩正在阿西土陶,藏族阿妈则在打酥油茶,大家笑着邀请客人们一起体验。


黄依依端起酥油茶,一幅画面从眼前闪过。

也是这样的藏式民居,她正小心地给贡嘎喝药。


前世,贡嘎是解放军,解放军进藏时,他受了伤,部队急着开拨,只好把他留下来。缺医少药,贡嘎的伤势恶化,然后被善良的黄依依捡了回来,还给他取了个藏族名贡嘎。捡到他后,黄依依把他藏在羊圈里,找来草药给他治伤,他渐渐好了起来。天冷了,土司老爷去了其他领土,黄依依便把贡嘎转移到了民居里。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情愫悄无声息地生长着。

前世的黄依依只是土司老爷家里的奴婢,并不识字。贡嘎便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自己的名字。感受着贡嘎指间的温度,温热的呼吸,黄依依的心里就像有一头小鹿在跳动,几许慌张,几许甜蜜。


回过神来,剧场的演出已经近尾声,几位年轻的藏族小伙抱着藏式乐器进场,为大家演奏助兴,黄依依也跟着音乐打起了节拍。


眼光不经意地扫过刚进场几个演员,黄依依楞在了原地,喃喃说到:“贡嘎?”——正在吹奏骨笛的那个人,竟然有着和梦中的贡嘎那么相似的脸。


黄依依只觉得头晕目眩,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地喊着:“留下他,留下他!”


不等黄依依反应过来,欢呼声响起,原来,探险队的成员们找到“七彩琉璃灯”,要赶去和其他人汇合了。剧情快速推动着,黄依依并没有合适的机会和他搭上话。


瑰丽炫目的舞台灯光下,一切就像个梦。


                        04

演出结束后,黄依依溜到了后台,向工作人员打听骨笛演员的名字,得知他也叫贡嘎。看着黄依依惊讶表情,工作人员笑了:“十个藏族男性,八个叫贡嘎,没什么奇怪的。”可是,就算是同一个名字,又怎么会是同一颗心呢?


黄依依向工作人员打听,这些演员是专职还是兼职。工作人员说,剧场有自己的艺术团,演员都是专业的。只是今天上台表演乐器的演员有一位生病,贡嘎骨笛吹得好,也常来剧场,今天是来救场的。


这份巧合,像极了命中注定。


黄依依笑了,笑容如春天般明媚:“那我可以邀请他当我的导游吗?”

工作人员笑道:“他可不归我管。他同意就行。”


随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黄依依见到了贡嘎,贡嘎也答应了给黄依依当两天导演,两人留下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回到住宿的地方,黄依依找到作协采风团领队杨老师,提出了单独行动三天。杨老师连连拒绝:“我们是一起出来,你单独行动,出了事怎么办,不行不行。”


杨老师和黄依依的父亲是知交好友,从小看着她长大,看黄依依就像看着自己女儿一样。


黄依依摇着杨老师的手臂,撒着娇:“杨叔,你就让我去吧。跟着采风团,去哪都得别人说了算,想多呆一会儿都不行。你放一百个心,等我回来,保管给你交一篇漂漂亮亮的稿子。再说了,我就离开两天,到时我在天人合一馆等你们,我们还是一起回去的。”


杨老师扭不过黄依依,只得无奈地答应下来。

不仅如此,一向疼爱黄依依的杨老师还帮她联系了一辆车,方便出行。

                       05

第二天一早,黄依依神采奕奕地和贡嘎在酒店门口碰面。

比起其他藏族男孩,贡嘎的面容多了几分秀气,也许,那是前世留下的印迹,黄依依笑着说:“贡导,咱们今天去哪?我听你的安排。”

贡嘎害羞地笑了笑:“黄小姐,普达措公园风景很好。”

“行。对了,别叫我黄小姐,叫我依依。”


两人上了车,黄依依一踩油门,汽车飞快地向普达措公园而去。

巨大的石块横卧在公园入口处,石头上,麝鹿挺立前方,昂首远眺,金钱豹弓身在后,似乎随时扑击。这幅场景,让人仿佛置身于沓无人烟的原始森林。


穿过大门,沿着属都岗河上溯而行,河边的小路上,牧群悠悠,芳草连天,无数的花儿正在风中摇曳,恣意生长。

不知不觉中,两人走到了属都湖。此时,正是属都湖最美的时节,如镜般的湖面,雾气氤氲,缥缈如烟,群山与森林都在水中留下了倒影,黄依依不禁想起一句诗,“天光云影共徘徊”,这一幕,多么令人沉醉啊。


暮色四合,前世的记忆再次浮现,黄依依看着身旁贡嘎隐入暮色的面容,下意识地问道:“贡嘎,你相信前世吗。”

“信。”

“为什么?”黄依依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干脆的回答。


“啊,这有什么不对吗?”是啊,在这个信仰浓厚的地方,不相信转世之说才不正常吧。她生起了几分玩心,指着不远处悠然漫步的水牛说:“说不定那牛儿,就是人转生的。也不知道我们下辈子,会转生成人还是别的什么。”


“依依长得这么美,一定会转生成人的。”贡嘎脱口而出。

黄依依看着贡嘎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洒落在湖畔,惊飞了几只银鹭。

这片湖水,唤起了黄依依的回忆。


前世,也是在这里。黄依依和贡嘎纵马湖畔,黄依依用野花野草编一个花环往贡嘎脑袋上放,贡嘎的笑容有些无奈,但是戴上了。贡嘎告诉黄依依,外面的世界没有土司与奴婢,人人平等,女孩子也可以上学。还告诉她,世界不是天圆地方,而是一片星河。


黄依依听得入迷,问道:“那我们能去星星上看看吗?”

贡嘎:“现在不能,可总有一天能去的。”

黄依依说:“那我们去雪山看星星吧,那里是离星星最近的地方。”


贡嘎笑了:“傻姑娘。”贡嘎转身凝望着黄依依,眼中的情意,让她脸上生起了红晕:“等我伤好了,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去看看星星,看新世界。”


“依依”,现世贡嘎的呼唤,让黄依依回过神“贡嘎,明天陪我去爬雪山吧,去完成前世那个未完成的星空之约。”

                       06

在贡嘎的提议下,黄依依选择了哈巴雪山,一座非常适合新手的雪山。

于是,趁天色还早,两人开车前往雪山脚下的哈巴村,途中还采购了登山装备。到达哈巴村时,已经是深夜。


休息了一夜,天光渐晓时,两人正式踏上了攀登哈巴雪山的历程。为了节省体力,两人租了一头骡子上路,一路上,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峡谷溪流,有鲜花盛开的高山草甸,或高大或矮小的高山杜鹃们散落在各处,还经过了宁静的黑湖,每步都像走在了画中。


有骡子助力,两人顺利到达哈巴大本营,也是雪山第一个营地。为了第二天能早日登顶,便早早睡了。第二天,天光还没透亮,两人便再次出发了。可黄依依并没有料到,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登雪山,只是为了圆前世的梦,可黄依依并不是一个体育爱好者,甚至因为常年伏案工作缺乏锻炼,体能偏弱。头一天还不太严重的高反,现在更加强烈了,她只觉得头晕得厉害,还隐隐作痛,贡嘎担心地看着她:“依依,下山吧,就算没能登顶,过程也有意义。”黄依依咬着牙:“我能坚持。”贡嘎还想再劝,可看着她倔强的神情,只好停下了,只能寸步不离地紧跟着她。


越往上走,积雪越深,山风越大,扑在脸上,就像给脸上蒙上了一层塑料布。黄依依已经没有精力说话了,只能盯着前人留下的脚印,一步步朝前走着,渐渐地,穿过一片原始森林,走到了石板坡前。


石板坡是巨大的石板路,坡陡路滑,黄依依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肺里开始火烧火燎地疼,可心中的那份执念,让她不愿放弃,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攀爬着。


贡嘎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劝道:“依依,别爬了,命比什么都重要。”

黄依依摇摇头,贡嘎只觉一股无名火:“黄依依!你体能这么差,为什么一定要登顶呢?你不知道爬雪山也是会死人的吗?”


听到这句质问,无名的委屈涌上心头,黄依依一把推开贡嘎,急步往上走。不料情急之下,黄依依踩到了湿滑之处,一个没站稳,往后倒去。贡嘎正站在她身后,被黄依依一撞,也跟着朝后摔落。


黄依依大惊。前世,土司回来时,发现被黄依依藏起来,还在养伤的贡嘎。黄依依是个好看的姑娘,土司本打算过段时间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发现这件事后,震怒之极,要派亲卫杀死贡嘎。黄依依得知后,连夜带着贡嘎逃跑,两人正是在雪山下被土司的人抓住,然后,土司当着她的面,杀死了贡嘎。


此刻,两人一起向山下摔落,那些埋在时间长河深处的无助、恐惧齐齐袭上心头,黄依依已经脸色煞白。好在,只往下滑了一小段,两人便停住了。


贡嘎被黄依依压在了身下,黄依依翻身坐起,着急地问:“你怎么样。”

贡嘎咳了几声,站起身:“我没事。”

黄依依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我们下山吧。”

这一刻,她放下了执念。与执念相比,她更不希望贡嘎有事。

                       07

和登山相比,返程轻松了很多,傍晚时分,两人回到了哈里大本营。

安顿下来,吃过简单的晚餐,两人都没有什么睡意,便并肩一起坐在营帐外看星空。


雪山的夜空,星河璀璨,宛如漫无边际的神明默默地注视着人间。那份极致的纯粹,是城市不可能看到的美景。


黄依依看着星空,像是透过星空看着前世的自己,她转头看着贡嘎: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前世,从在湖畔捡到昏迷不醒的贡嘎,到贡嘎的伤势渐渐好转,教她写字,告诉她外面的世界,到两人纵马湖畔,到最后的血色黄昏,一幕幕从黄依依嘴里道来。


贡嘎安静地听着,许久,他说:“我答应给你当三天导游,不是因为你开的工资,而是。”他停顿了一下,说:“因为不久前,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个女孩,跟你长得一样。”


黄依依笑了,又哭了,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贡嘎伸出手,笨拙地给黄依依擦着眼泪:“别哭,我在。”

那天晚上,两人依偎着,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一早,黄依依的电话响了,采风团领队杨老师来电:“丫头,你在哪里?不是说走三天吗?今天都第几天了?”

杨老师的电话,把黄依依拉回了现实。


是的,黄依依有了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一片天空,不再是前世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奴婢。她不舍地看向贡嘎。贡嘎笑着说:“想见总能见到的。”黄依依笑了,是啊,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想见,总能见到的。

贡嘎把黄依依送到了天人合一馆,两人依依惜别。


黄依依和采风团继续稻城采风之旅。他们在天人合一馆了解到,借助最新观测设备去观看宇宙;去了亚丁民俗村,深入了解香格里拉的民俗;还去采访了藏民,听、看他们生活的变化……


两天后,黄依依和采风团顺利完成了采风任务,一起离开了香格里拉。但关于黄依依和贡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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