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山纪事】​首写庙文遭生弃——沂山散记庙之系列之九(作者蔡盛)

文化   2024-12-16 23:59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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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山纪事】

首写庙文遭生弃
 ——沂山散记庙之系列之九 
◇蔡  盛

但凡名山峻岳,必定寺观穆然。1991年夏去沂山看瀑布,回返途中进入东镇庙,大失所望。说进,不太妥切——无院无门,就剩三间破房子,何谈进与不进?与寻常所见村头闲园稍有差异的是,几株古木太过沧桑,多了几十幢古碑。略作扫量,晓知此地亦作打麦场,几个麦穰垛还隐隐散有几丝麦香。沂山巍然,遮不尽落日余晖。倚在麦穰垛上,遥想昔日庙宇盛况,感慨莫名。


次年秋天,针对这次庙宇之行写了篇下水文,想让学生知道自己的语文老师也会写文章,借此激发学生学语文、写作文的劲头。评改作文时念给学生听,学生都一脸木然,没任何反应。也不能说没反应,一声不吭就是一种反应,一种令人糟心的反应。没精美画面,没精彩情节,一味感叹古碑古树老房子,让这些刚上初中的孩子感同身受或违心叫好,显然不可能。

一日,看窗外天阴欲雪,再起行文之心,欲将“下水文”修改外投。想起扔在讲桌上的稿子,翻找无果,问及学生,众皆摇头。可能被学生珍藏了,也可能被学生课间打闹时意外扯碎了,更大的可能是被学生当废纸无意清扫了……想到种种可能,悻然作罢。

下课后,有学生悄悄溜进办公室,说×××拿着那两张纸上茅房××了。这事弄得,让人想气又想笑,“那两张纸”学生不愿听也就罢了,还为学生如厕尽了绵薄之力,也算物尽其用吧。事已至此,只能对热心学生感谢鼓励一番,告诉他“那两张纸”还有草稿,嘱其不要在班里声张此事。

多情遐思也好,缜密推测也罢,这世上好多事情没我们想得诸般复杂,真相往往出人意料地简单,虽然这“简单”对我来说颇具讽辱之意。这段记述有污人眼目之嫌,对千年古庙更显亵渎。让人介怀的,是首写沂山就惨败至斯,虽然我明白学生喜欢与否还不足以判定文章好坏。

1995年春天,听说沂山要重办东镇庙会,再起动笔之念。好在文章写过一次,重写起来倒也不难。时隔三十年,彼时我尚在省教育学院进修,那年春天是否到过东镇庙,实在是拿捏不定,暂且将旧作插在这里——

东镇沂山,古代为五镇之首,其险峰奇崮,林立于临朐南境。

清明。无雨。太阳没半点忧伤。

西望去,秀拔苍穹的沂山绿意融融,满眼都是踏青者的欢声笑语。

一路无语,很快便到了沂山东麓的九龙口处,始建于西汉太初三年的东镇庙便坐落于此——

几十幢古碑冷冷清清,默立于游人当中。几株千年古木,初绽新绿。三间破屋椽败梁朽,阴暗处堆积着浓浓的腐味,几大团光斑怔在地上……

庙依山靠水,背负凤凰岭,面临汶河。凤凰岭几近光秃,汶河枯水细流,游人在河滩上或嬉或笑……昔日香火繁盛、规模宏廓的东镇庙留给今人的几近废墟!

金碧辉煌的建筑仅存几间危房。号称“东镇碑林”的古碑锯合复立的亦不过90余幢。风雨剥蚀,碑文不清;兵祸战乱,碑身伤痕累累。现代的水泥能消愈历史的伤疤吗?日军侵华之初,摧毁百幢古碑修筑了大关桥。齐鲁大地一派和平时,幸存的古碑却在“大跃进”中又被毁百幢;余者在“文革”中被毁殆尽……巍巍沂山,就缺这么几块石头吗?这三百余幢刻载历史的古碑只能用来砌墙基垒肥池、铺路作凳吗?

历经风云变幻而耸立至今的古碑仅余两幢:一为元大德御碑,高三米有余;一为明洪武御碑,高七米。它们坐落在大殿遗址两侧,东西对立,巍然严正。或许因为它们的高大庄严、正气凛然才免遭被摧的厄运吧?

历史一步步迈向现代。千秋古木似乎多余。史书记载的尧松汉柏于民初被伐,现仅余支撑尧松的石柱怅然斜立。三株唐槐,民初被伐其二,余者历经沧桑1200载,苍苍老枝嫩芽柔柔。山门遗址东侧的宋代银杏1960年被伐,宋太祖赵匡胤亲手所植的4株柏树,内枯外荣,依然枝繁叶茂……

头顶上太阳笑吟吟。残败的东镇庙闹哄哄像集市。很多游客微笑着与洪武御碑合影留念。我不忍再看,一个人沿河上行……

但愿,一路不再是蒙难的古迹……


这篇《谒东镇庙》,1995年7月发于《潍坊日报》。此文系当年所见所感,有为赋新词强说愁之嫌。这种浅尝辄止的伤古忧今之文,于沂山旅游而言,则有碍观瞻,难讨人喜。时文不可以今时眼光看待,对旧作不再多述,早年留存的文字不多,在此珍惜一二,亦属人之常情。毕竟,我为沂山写就的文章仅此一篇,或者说在报刊上正式发表的仅此一篇。

此文发表之时,我已回临朐工作。之后的沂山之旅,说上百次有些夸张,说二三十次又觉偏少。按理说,即便不能对沂山如数家珍,说个大概应该不难。自觉对沂山很熟,怎奈面对外客问询之时,总是似知非知释之不清。诗与远方,风景永远在远方。人常这样,去他乡观景急不可待,为外景写文兴致勃勃,对身边之景却熟视无睹,写无可写。

十多年前,《潍坊晚报》的马道远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沂山有个笔会,李存葆、刘玉堂等知名作家也与会。略作思忖,婉言辞谢。一则,正值高考期间,干系重大,抽身不便,确为实情。二则,我习文不勤,无论文章数量还是创作质量,较之诸多文友相差甚远,自觉去之无颜可对、无言可述。三者,对沂山似熟非熟,丢了新奇二感,写不得应景文章,即便勉强为之,很可能重走老路,像上文所列的《谒东镇庙》那样,哗众取宠煞人兴致。


我信誓旦旦为沂山写奇文,至今无绩可表。今年春天下定决心付诸行动,以沂山为题,陆续写了山、瀑、关、庙系列几万字。回看前文,不禁汗颜——貌似写沂山,实则把沂山当作筐,鸡毛蒜皮往里塞。细思之下,有些气馁气短——看看前人的碑文、诗文,沂山所有景观都被前人写遍了、写绝了,难道要把前人的精悍之文用大白话“复述”一遍?

2024年春写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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