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找到了才是真正地失去(罗西)

文化   情感   2024-10-06 00:02   福建  


(1988年大四的照片)

有人劝我:记得你的自然会主动联系你。

很多失去联系是因为缘尽了,友情与爱情都这样。


有些人找到了才是真正地失去

罗西


一直是个比较念旧的人,可能是因为性早熟,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哈,这一路下来得积累多少旧人啊。

念旧的另外一个原因,应该是现在过得不怎么样哈,或不如意。

而会翻箱倒柜去怀旧,还应该是保有一颗天真的少年心,不过我不想太美化这份情感……我想了想,其最直接的原因应该是我孤独。


有一天回老家,在二姐家翻出一大麻袋的旧信,如获至宝,像是出土的。

在老家福建仙游,曾两三次搬家,每次都要把一些不要的东西由姐夫清理回去。想不到,多年后,垃圾里找黄金,淘出这一袋30多年前各路朋友的信件,主要是文友、诗友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书信往来是很美的事,“邮差”“邮筒”都是入诗的意象,青春年华里的一些寂寞或激动的记录,重新翻阅,别有滋味在心头,我连续用几个夜晚阅读,寻觅曾经的邂逅、喜爱、挣扎、温柔、期盼、浪漫、惆怅和忧伤……

那些诗人、朋友的字体,各有千秋,富有生命力。

而内容,居然是那么诗意、肉麻,才知道曾经有过多么炽热的感情,在岁月的磨砺里,我也渐渐模糊了那些曾经鲜亮的面孔、甜蜜的知心、喜悦的交集……


一封封信,一系列熟悉而陌生的名字汹涌而来,陌生而熟悉,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今天收到一张照片,是我妹妹读初中时的黑白寸照,是我一亲戚、朋友燕子发给我的,她是我妹的初中同学,她说,“昨晚翻相册看到的”……我马上转发给妹妹看,她居然认不出照片里自己,不承认是她的过去。

半个小时后,妹妹自我剖析:可能是不想承认自己曾经那么土那么傻乎乎。

其实还是因为陌生了,与自己的过去都陌生了,曾经的故人更是陌生了。熟悉之后的陌生是距离。


我们这代人,是上世纪“六五后”生人,经历过“改开”,运气最好,变化也最大,见得多也丢得快,这“丢”的一切包括很多朋友。

很惭愧,曾经热心、真心帮助过我的,居然也被我忘记了。当发黄信笺里温热的字句,再度唤醒我少年的记忆,忍不住唏嘘、感慨,眼睛潮湿。

于是,先在百度上搜索他们的名字,却鲜有公开的信息,很失落。他们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只有厦门大学毕业的开桦先生有一些网络足迹……会不会他就是那个曾给我寄诗作与邮票的大学生文友?

“渴望你的来信,更渴望与你实质性对话!”那时候,诗歌可以让人狂热地歌唱与亲近……



画家、诗人红子,后来去了澳大利亚,再也没有消息,他在那湛蓝的南半球是做画家还是改行去种葡萄?

我曾是他每一首诗的第一位读者,“接住我扔给你的花朵,然后用身后的阔叶轻抚你的掌心。

那些诗句,用信的方式寄给我读,他是大学生,我是中学老师,他希望我有回响。

那时我在“榜头中学”教书,瘦弱,胆怯,继续缺钱,每早5点多就起来、骑着单车去“收购”猪心管、猪胆、猪上颚的那块白色皱褶,赚点外快……对穷人、弱者、诗人“三合一”的我而言,诗句是最好的花朵与星星。


“我欣赏你,某种气质让我想起古典油画中的高贵。我们必须身手不凡,十分正确,用蓝色来组织所有的忧郁,10年后,我想看看你的那个高挺的鼻子、深不可测的眼睛。

这些又是谁写给我赞美诗?不是说十年吗?30多年了,你杳无音信。

“当我面对这无边夜色窗外枝条横斜的时候,便是面对真诚的你了。”这是霞的句子。

“我目前正自学英语,准备去澳洲自费留学……替我保密。写于1990年1月1日,这是青青的秘密。

“真担心,有一天,你不记得我的名字与面容。大大咧咧问你,心里却忐忑不安地疼了起来……”这是你于1989年8月7日、你20岁生日前后写给我的信,你的生日是农历7月11,我是18。可是信末的名字我已经看不清了。

还有一些没有贴邮票的信,那是在福建师大读书时候,同校同系的笔友“亲递”的邮件,写好了,走路,亲自投递到我所在班级的邮箱里。那时候“内详”“知名不具”很流行,也暧昧。

对,我找到了一个词:暧昧。青春的气息、校园的气息,荷尔蒙的味道,朦胧的夜色,月色,属于我的那色……忘了怎么开始也不知所终,这都是暧昧。

 “阿其是我唯一最终的朋友,是唯一能收留我的世界。我常常这样幸福地痴想。”

“阿其” 就是我。

“我送你的日记本,你写满了,然后就不写了。你说对了,后来的诗句全写在荒凉的岁月里、额头上。

 好久没有听到朋友叫我“阿其”了,心疼一下老去的“阿其”哈!

 我发现还有人在信里叫我“土耳其”,这能理解,我土;还有叫我“阿肉”的,我那时候瘦如柴。

 因为我常常信尾是“欢迎想我”,所以有朋友这样坦白:中秋之夜,我没有想你。

 现在,我很想你。

 曾经收到信,像是收到星星的礼物,那些链接曾经拯救过我的灰心:眼下不好,但是远方有人。


 老乡郭兄在写给我的信里有这样一句:“我始终觉得,你是上帝摆在我面前的无数个谜中的最可爱的一个!然后告诉我,他约了10多个朋友在一个陌生的墓地里,为自己过生日。最后一句是“诗集和50元人民币于1987年9月25日寄出,请查收。”

 这位大哥写云里雾里的诗,但是也牵挂着我的“穷”,那时他已工作,我是一个穷大学生,他信里夹钱给我,两个月的菜钱。

 翻了旧信,我才记起、惊醒,不安,感激,原来,还用过郭兄的钱,我居然忘记了,我的大学很穷,是“吃百家奶”过来的,有一本子专门记录各路的“化缘”与馈赠,5元到100元不等,糟糕的是那账本什么时候丢了。从此,我心里多了一本账,我欠很多情。

前几年,这篇文章发布后,收到一位女读友的反馈。

她说,他父亲叫开桦,也在厦门上大学……“与你要找的老朋友高度相似”。

我正兴奋着,她用了一个“但是”,“我问了我父亲,他没有你说的那些经历,很遗憾,他不认识你。”


通过114号和一封旧信落款地址,终于成功地查问到了阿勇老家的村委会电话,是妇女主任接的,我说明来意,说要找失散30多前的老友……

她第一句话是这样的:“你真是有情有义!”

然后跑上跑下热情地为我找到老友的电话。

这是我自己找回来的一位老友,唯一。

有人劝我:记得你的自然会联系你。

很多失去联系是因为缘尽了,友情与爱情都这样。每一份感情都是有寿命的。

一位小朋友写道:我奶奶每每有朋友离世,她都会在一张手抄的通讯录上划掉一个姓名……突然觉得,奶奶像个死神。

那么悲伤的事,被这位年轻人这么一说,我是笑了一下。

是的,“离去”也是“来过”的一部分,如同沧海与桑田。顺其自然吧。

央视公益节目“等着我”里有个故事:

75岁李女士带着丈夫上节目寻找失散50多年“初恋情人”,没有牵过手的所谓“初恋”。只能算是彼此有好感。

那是“十年浩劫”期间,她是知青、他是个兵……一面之缘,或许那“一面”曾在她心里留下涟漪与波涛。

两个老人终于在舞台上见面了,不知所措,特别是男主角,有些尴尬,台下还有各自的爱人。

主持人倪萍貌似淘气地逼他们拥抱三次,应是慈悲,她懂人心。

那一刻,我很难过:见了又怎样,有些人找到了才是真正地失去。



罗西简介:

专栏作家,传统媒体人。

在《新民晚报》等全国50多家报刊写过专栏。

出版专著有《性感是另一种高贵》《你生命中的贵人往往是异性》等30多部。

微信:928588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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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西诚恳地说,尽量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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