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新冠有多寒、多虚、多瘀的特点!国医大师唐祖宣温阳法辨治长新冠心系疾病思路

文摘   2024-11-20 17:15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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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中医药报

文|河南省邓州市中医院唐祖宣 刘炯 、 河南省南阳科技职业学院余森豪、唐祖宣学术研究室唐含笑 

长新冠有多寒、多虚、多瘀的特点,其病机多为寒凝血瘀、气虚血瘀、心阳不振、水饮凌心等,应注重扶助阳气——

长新冠,即长新冠综合征,是经核酸检测新冠病毒转阴后,身体健康仍受到影响的情况。新冠病毒感染,或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应属伤寒。长新冠有多寒、多虚、多瘀的特点,其病机多为寒凝血瘀、气虚血瘀、心阳不振,水饮凌心等,应注重扶助阳气。心属火,为阳中之阳,心阳之于人体犹太阳之于天地,故治疗心系疾病以温阳为首要,用扶阳益火之法,可消退阴翳。笔者现总结温阳法辨治长新冠心系疾病的一些经验,并附医案三则,以期为临床医师提供参考或治疗思路。

对温阳法的认识

中医学认为,阳气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基本物质之一,是生命活动之根本动力,人体的生长壮老已一切生命活动都仰赖阳气的推动、气化。人不同于水生动物、冷血动物,是典型的温血动物(又称“恒温动物”),体温长期高于自然界温度。人体维持体温、抗御外邪侵袭、驱邪外出等均需要阳气的不断温煦、护卫。阳气还在很大程度上维持脏腑经络的功能活动,决定着疾病的发生、发展、转归、预后等问题,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历代有所建树的医家无不重视顾护人体阳气。《素问·生气通天论》曰“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强调了阳气对人体的主导作用。《黄帝内经》中“阴病治阳”“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阴,热之而寒者取之阳,所谓求其属也”等论述,提出温阳以治阴寒。

张仲景继承总结汉以前的医学理论,又结合东汉末年历次伤寒大疫的诊疗经验,在临床上特别注重扶助阳气,创制了大量温阳方剂,原书虽未有明确论述温阳法的条文,但在辨证治疗和用药中无不体现温阳之法,尤其是在三阴病的诊疗中格外着眼于辨别阴阳,用药以姜、附之类温热药为主,为温阳法奠定了坚实的临床基础。唐代著名医家王冰发挥《黄帝内经》学说,明确提出了“益火之源以消阴翳”的温阳法。清代黄元御既本于仲景之辨证论治,又有所创新,突出强调了阳气在维持人体生命活动时的重要性,主张以阳气为主导的“阳主阴从”理论,辨证时着重辨别阴阳,用药多为姜、附之类温热剂。

笔者的老师周连三先生推崇张仲景学说和黄元御温阳思想,故受老师的影响,笔者在其指导下系统研读了《伤寒论》《金匮要略》和《黄氏医书八种》等经典书籍,临床应用于温阳法获得了一定的经验。结合60多年的临床工作,笔者认为温阳法即用扶阳益火之法以消退阴翳,如肾阳虚衰则为阳微阴盛的寒证,此非寒之有余,乃真阳不足,故当温补肾阳,消除阴寒。其实质是以扶助阳气为核心,对阳气不足产生的诸多兼证,以温法为本,并针对兼证用汗、消、补、涩等治法。通过温散、温通、温中、回阳等,使寒邪祛,经脉通,阳气复,精血固。温阳法的应用一定是结合具体辨证来使用的,张仲景专列条文指出“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切不可滥用附子、干姜等燥热之品。

新冠病性属伤寒

2019年岁末,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简称“新冠”)疫情突袭而至,并迅速蔓延,其高传染性、高致病性致使全球人民深受其害。当前,随着新冠疫情大流行得到有效的控制,新冠感染的后期康复成为临床常见问题。相关研究表明相当一部分新冠患者会在感染新冠病毒后的数周至数月持续出现不适症状,相关症状可能是低热持续不退、乏力、咳嗽迁延难愈等,由此所引发的并发症、后遗症可包括呼吸、心脑血管、肌肉骨骼、神经等多系统和多脏器的受损,是一种多系统、异质性、复发性与缓解性疾病,世界卫生组织(WHO)将其定义为长新冠。笔者在临床中常称之为新冠后遗症。

从中医的视角来纵观新冠疫情的发展过程和临床表现,其病程、病势和病性与张仲景《伤寒论》所讲的伤寒高度一致,其发病、进展规律遵循伤寒六经传变的规律,经治疗后的变证、后遗症也与《金匮要略》所讲的杂病有高度的一致性。如《伤寒论》第3条:“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曰伤寒。”绝大多数的新冠感染患者初期都属于太阳伤寒的范畴,出现最多的症状就是怕冷,发热,身体疼痛,或呕,或利,脉皆有浮紧之象。再如第35条:“太阳病,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者,麻黄汤主之。”当时有相当一部分患者高热,头痛如劈,浑身疼痛,怕冷、咳喘,有很多患者说“全身骨头缝里都是疼的”,正是麻黄汤所主之证。我们团队在新冠感染的治疗中使用麻黄类方都取得了满意的疗效,且少有后遗症。反观使用苦寒药或大量输液的患者,往往出现各种呼吸、心脑血管、肌肉骨骼、神经等多系统长新冠表现。结合我们学术传承团队反馈的大量信息和团队对新冠感染的临床治疗经验来看,新冠感染属伤寒病无疑。

长新冠心系疾病治疗经验

张仲景在《伤寒论》中对“心下满”“心下悸”“心中悸”“气上撞心”等多有论及。《金匮要略》列出“胸痹心痛短气病脉证治”专篇为心系疾病治疗做出了明确论述,给出了行之有效的治法和方药。在治疗长新冠(新冠后遗症)的过程中我们发现长新冠心系疾病虽因个人体质差异、诊治过程、病后调理养护不同,用六经辨证体系辨治呈现三阴化、坏病化、杂病化,但总体都有明显的多寒、多虚、多瘀的特点,其病机多为寒凝血瘀、气虚血瘀,心阳不振,水饮凌心等。心在五行属火,在人身主动,鼓泵热血一刻不停,为阳中之阳;心阳之于人体犹太阳之于天地,故治疗心系疾病以温阳为首要。我们在临床上采用温阳法辅以益气养阴、活血化瘀等法则来治疗长新冠心系疾病,取得了显著的疗效。

案一 病毒性心肌炎案

李某,女,41岁,2023年2月19日来诊。患者感染新冠经治疗后发热、身痛等缓解,逐步出现咳嗽、头晕、心悸、气短,进而出现胸闷疼痛、腹痛呕吐等症状,劳累后病情加重,遂在某院以病毒性心肌炎收治住院半月余,效果不佳。刻下:心悸,胸闷,头晕,乏力,恶心,腹痛,纳眠差,口中淡而无味,二便尚可,舌淡嫩边有齿痕,苔淡黄而腻,脉弦细。血压为90/66mmHg。

西医诊断:病毒性心肌炎。

中医诊断:心悸(中阳不足、水饮凌心)。

治则:温阳利水,益气强心。

方用真武汤合吴茱萸汤加减:茯苓30g,白芍20g,白术15g,炮附片15g,高丽参15g,吴茱萸15g,红景天20g,生姜30g,大枣15g。7剂,日1剂,水煎服,分早中晚3次温服。

2月27日二诊:心悸、胸闷、乏力等减轻,偶有头晕,无恶心、腹痛,纳眠转好,舌淡苔白有齿痕,脉弦细。血压升至102/72mmHg。上方吴茱萸减为10g,继予7剂,煎服法同上。

3月11日三诊,可从事家务劳动,劳累后偶有心悸,其余诸证悉除,血压升至108/80mmHg。继予7剂善后。随访两月余,状况良好。

按 病毒性心肌炎按其主证可分属中医学“心悸”“心痛”“胸痹”“饮证”等范畴。病因多为素体气血不足,或过度劳累,感受外界寒、热之邪损及心阳或心阴,甚则损伤心络导致气血瘀阻。本案患者素体阳虚,乍感新冠疫邪,暴伤阳气,虚寒交迫、水饮留滞,导致中阳不运、胸阳不振、水液运化不畅,上犯头目则头晕,水饮凌心则心悸胸闷,水泛肠胃则呕恶,阳气温煦通达无力则现腹痛、乏力,舌脉象皆为阳虚水停之象。真武汤温补真阳,如阴雨而遇日光,加高丽参温补阳气,益肾强心,止悸动而通心络。吴茱萸汤上可达厥阴巅顶,用于水饮上泛之头晕、头痛;中可温阳明里虚,而止呕逆。红景天为藏药圣品,有益气活血、通脉平喘之效,其味涩,有收敛止血之功,笔者有学生早年在甘肃读研,熟谙此药,2019年末防治新冠肺炎时极力推荐此药,对增强免疫力、加快微循环、改善心肌耗氧量疗效显著,吾用之确有良效。

案二 冠心病案

孙某,男,71岁。2023年3月2日来诊,患者高血压、冠心病病史19年,2022年12月19日感染新冠,经输液治疗后发热、身痛等症逐渐缓解,约半月后出现胸闷喘憋、心悸、乏力,并呈进行性加重。现无负重走平路300米即觉喘憋难忍,需就地休息10分钟以上。症见:形体偏瘦,神色疲惫,口唇紫绀,自诉胸闷喘憋、乏力胸痛,甚则有压榨感,咳吐白黏痰,眠差,双下肢浮肿,口中黏,大便不畅,舌暗有瘀斑,苔白腻,脉弦细,左寸脉涩。血压为162/106mmHg。

西医诊断: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高血压病,高血压Ⅱ级,心功能Ⅱ级。

中医诊断:胸痹(胸阳不振、痰瘀中阻)。

治则:温阳理气,化痰祛瘀。

方用枳实薤白桂枝汤合防己茯苓汤加减:枳实20g,厚朴12g,薤白20g,瓜蒌30g,桂枝15g,茯苓30g,防己15g,黄芪15g,川芎12g,红花15g,甘草6g,生姜20g。6剂,日1剂,水煎服,分早中晚3次温服。

3月9日二诊:胸闷憋喘、乏力胸痛减轻,痰量增多,较以前好咯,下肢浮肿减轻明显,大便有改善,走路喘憋现象较之前改观。舌暗有瘀斑,苔白,脉弦细。血压152/100mmHg。上方黄芪增至30g,继服7剂,煎服法同上。

三诊:胸闷胸痛等显著减轻,大便通顺,可正常活动1小时左右。血压150/96mmHg。继予二诊原方7付。

四诊:胸痛消失,活动后仍有胸闷、气短。血压144/94mmHg。后续服药30余剂,正常活动无碍。随访两月未再出现胸闷胸痛。

按 冠心病属中医学“胸痹”“心痛”“真心痛”等范畴。病因多为素体阳气不足,或偏嗜肥甘厚味,酿生痰浊,或急躁易怒,气滞气郁导致气血瘀阻,或感受寒邪,血运缓慢,气虚血瘀。

本案患者年事已高,阳微气弱,血运缓慢、水液运化失权,瘀血乃生、痰浊自起,胸阳不振、心脉遂阻而有胸闷喘憋、乏力胸痛、不耐活动之主症,故用枳实薤白桂枝汤以通阳散结、理气消痰。方中重用薤白,辛温通阳、宣痹散结;枳实苦温,破气化痰除满,两药合用可温心阳、理气机。厚朴助枳实理气消痰,桂枝助薤白温阳通脉,瓜蒌与薤白、枳实联用可增强消痰祛浊之效又可免温燥过甚,损伤阴液。防己茯苓汤原为皮水而设,在此用之益气健脾、温阳利水。患者下肢浮肿、咳吐黏痰,显示脾运不健、水饮停滞之象,防己、茯苓、黄芪合用利水消肿,兼补肺脾之气;甘草、生姜辛甘化阳助薤白、桂枝温通心阳,亦可助防己、茯苓利水消肿;川芎、红花辛温活血,温通血脉、祛瘀行血,可助心阳来复、心血再生。全方共奏温阳理气、化痰祛瘀之功。切中病机,故得良效。

案三 心衰案

马某,男,77岁。患者于2008年确诊为肥厚型梗阻性心肌病,主动脉瓣、二尖瓣、三尖瓣关闭不全,左室部分心肌坏死,心功能Ⅲ级。在某医院置换了二尖瓣,手术成功。术后第三天开始,大汗淋漓,心慌、心悸,手足冰凉。后用茯苓四逆汤主之,当夜就止住了病情发展。连服两服,冷汗止,呼吸正常。

2015年3月,患者脚脖和小腿浮肿,不能左侧睡,还不能平躺,夜间需吸氧。到某医院复查:主动脉瓣由原来的“轻—中度”变为“中—重度”;三尖瓣由原来的轻度发展为中度。二次开胸手术风险较大,故继续服用茯苓四逆汤:茯苓30g,高丽参15g,干姜15g,甘草15g,炮附片30g,五味子10g,麦门冬30g。患者心肌劳损,造成心功能减退,出现心力衰竭,应增强心肌功能。尽量减轻心脏负担。

2015年10月,患者到某医院复查时:主动脉瓣变为“轻—中度”,三尖瓣恢复为轻度,现健康。

按 心力衰竭的相关症状早在《黄帝内经》中已有类似记载,如《灵枢·胀论》曰“心胀者,烦心短气,卧不安”,《素问·痹论》曰“心痹者,脉不通,烦则心下鼓,暴上气而喘”。现在中医学多将慢性心力衰竭归属于“心胀”“心痹”“喘证”等范畴。心衰的发生多因久患心痹、真心痛或先天性心脏疾病,心之气血阴阳内虚,感触外邪、情志刺激或劳倦过度等诱发因素,更伤心体,导致心气心阳亏耗,温运、行血无力,心脉心络瘀滞,气血郁阻于内,迫使血津外泄,抑制水津回流。心阳亏虚则温煦、鼓动、通达无力,血行为缓、气行为滞,是心衰发生的决定性因素,故心衰之治以补气温阳为要,且宜时时顾护阴血,使扶正有源。

宗仲景之法以扶阳、益气、护阴为原则,用茯苓四逆汤回阳救逆、益气固脱,合生脉散益气生津、敛阴止汗。方中之附子辛甘,大热,为“回阳救逆第一品”,上助心阳,中温脾阳,下暖肾阳,有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止痛之功;干姜辛热,善温中阳,可回阳通脉。附片、干姜相须为用,附子温先天以生后天,干姜暖后天以滋先天,二者合用回阳救逆为君药。人参大补元气、补五脏、定惊悸,五味子敛肺滋肾、宁心安神,麦冬益胃生津、养阴清心。生脉三药,一补一敛一润,和而用之益气养阴,敛阴止汗,使气复脉生,汗止阴存,心血有源,共为臣药。茯苓味甘,健脾安神,助脾胃使气血化生有源,佐姜、附可辛甘化阳助心阳,伍生脉散可酸甘化阴补心阴。甘草一可补中益气,二可甘缓姜、附峻烈之性,三可调和诸药为使。诸药配伍,共奏回阳救逆、固脱止汗、益气养阴之功。

此案虽非因长新冠诱发,但医圣张仲景明训“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长新冠引起的心系疾病出现阳气衰微、心阳难继时,辨证准确,应用本方常可回阳强心一剂而活人,此方笔者将其命名为强心固本汤,在急诊科抢救心衰病人,疗效很好。

温阳法用药心得

吴茱萸

吴茱萸味辛、苦,性燥烈,很多中医师由于畏其燥烈之性而不敢用或用量过少,致使杯水车薪,药不胜病。吴茱萸性虽燥烈,但浊阴不降、厥冷上逆所致吞酸、胀满等症,服之多效,每用30g,亦无不舒之感。

要提高疗效,尚需掌握此药的煎服法。针对阳明胃家虚寒所致的食谷欲呕,需将此药洗后入药。如临床中对于服后导致格拒呕吐者,可采取冷服法,有些患者服后症状反剧,不需惊慌,少顷即可消失。

吴茱萸汤治呕吐,注意变通其量,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笔者临床体会:吴茱萸其气燥烈,用量5~9g为宜。生姜可用15~45g,取其温胃降逆之功。其加减尚需勤求仲景之训,又要博采后世医家之阐发。

干姜

干姜味辛、性燥,温中燥湿,祛寒助阳,凡脾胃虚寒、中气下陷可医,肺虚咳嗽、胃寒呕血可治。

仲景方中干姜每用1至2两,亦可用至4两,虽燥烈而属无毒之品,有干姜之燥,方能祛湿健脾,中阳得补。对阳虚阴盛者,每用15g,亦可用至30g,未见任何不适。

炮姜

炮姜味辛、性燥,与干姜相类,因其用铁砂炒焦,故而温性更甚,其治疗范围也趋于脾胃,对脾胃虚寒、寒性出血效佳。

寒凉滞气伤胃第一,笔者治疗脾胃虚寒每用炮姜,可用至6~15g,无不效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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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徐婧
审核|白晓芸 黄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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