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贵涛 国盛战略智库非传统国家安全战略研究中心主任 清华大学博士
要回答上述问题,必须先认识这些问题本身所蕴含的历史意义,即习近平主席所提出的 “人类命运共同体”及“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刻历史前提。即是说,这个倡议之所以存在的历史前提决定了问题的答案。那么,什么才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及“一带一路”倡议出现的深刻历史前提?我们回答如下:
经过长期发展,人类社会走到了全新的历史转折点,人类社会正在开启前所未有的一场自我革命。笔者命名为:人类社会的格式化进程。
回顾人类发展史,人类文明从早期的原始生产力阶段,逐步发展进入渔猎文明、游牧文明、农耕文明等等。生产力的不断进步带动了各个时期的科技发展。到了500多年前,在古丝绸之路的时断时续催生了大航海时代的到来,给人类社会带来了崭新的格局。近现代以来,科技革命与生产力的相互促进,经济的全球化、文化的交融成为新的历史潮流。
在人类社会的物质性存在方面,最急剧的变化就发生在近两百年,两种空前的物质力量历史性地降临人间,一个是人类势不可挡的改变物质世界的力量;一个是人类无法约束的改造其自身的力量,在近代物质主义文明的主导下,实证主义哲学将这两者异化到了最终的极端阶段。事实上,一旦从消极的方面来考察,我们会发现:这两种力量,一个已经能够毁灭地球生物圈,并且正在这样干——为了人对物的征服;一个已经足以灭绝人类本身,而且一直推进这样的尝试——为了人对人的征服。
从20世纪90年代前后开始,工业、经济和文化的全球化快速发展,促进了贸易投资大、人员流动及技术的全球化大流动,促进着全球各地的整体前进步伐。但是,基于历史的惯性,第一世界国家主导下的经济全球化,给人类带来的问题远远大于普惠的发展,从而造成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第一世界的发达国家和第三世界的南方国家以及发达国家内部的贫富差距日益加剧。
时至今日,人类不尽的互相杀戮——即:科技体系,连同地球生物圈持续的恶化,构成了人类遭受到的“惩罚性报应”。身处历史长河,全球人类第一次共同面临着存在还是非存在的抉择,面对迄今最大的命运分水岭,人类不能不对理性的物质主义进行彻底的历史批判。无疑,开展这样的批判之前,我们必须针对人类总体物质能力的本质及其在科技体系领域的负面后果,展开全面的清算。
社会格式化的定义
当今时代,人类社会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已经进入新的历史性巨变时期,其变化的剧烈程度远超当初欧洲为主的工业化革命。其根本特征在于社会各领域的广义格式化进程。这里的“广义格式化”一词不是指技术领域的专有名词,而是指“社会的广义格式化”。“社会的广义格式化”是指某个社会集团,出于自己的切身利益,强行彻底改造人类社会某一类事物,完全拆解该事物固有的构成方式与组织形式,以使其失去原本的运行机制、功能职能乃至存在的目的和发展的意义。并造成这类事物全新的构成方式、组织形式与运行机制,最终,使得这类事物存在的目的和发展的意义完全服务于该社会集团。
社会广义格式化与以往的社会性变革和社会性改造活动有着本质的不同,其规模特征是:它改造的对象是整个地区、整个国家乃至全球的某个领域;其组织特征是:高度的垄断化,由某个平台或某个具体力量来掌控格式化对象;其功能特征是:被格式化后的某类社会事物,最终会只服务于掌握格式化权利的社会集团;其生态特征是:与这类事物有关的内部资源和外部条件全都被统一地重新塑造起来。
今日之地球,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共同步入彻底的格式化进程——解体与重构阶段。世界各国上层建筑领域的文化领域、政治领域、法律领域已经开始进入重构进程,同时,在经济基础方面,人类社会所依托的经济条件和物质基础,开始进入空前剧烈的格式化程序,从底层瓦解和重构着迄今为止的人类属性及其社会基本形态。在今后不太长的历史时期内——大致30年左右,如果任由社会主导手段的全球化和寡头化,大多数人只能使用越来越少的几种语言、几种思想意识形态开展社会活动,只用少数的竞争手段开展经济活动,使用少数的几种世界观、历史观来看待各自的历史和全体人类的历史,从而会越来越集中于几种价值观来看待人类社会本身。而谁主导了上层建筑的格式化权,谁就能够获得未来人类社会的重塑权,在政治、经济、通讯、社交、教育、文化等领域,构建对己有利的各类平台和生态环境。而人们现实生存所需的物质条件更是越来越集中于少数的平台之手,无论是资源的占有、生活资料的提供、健康的保证,还是生产资料的供给,也全都被迅疾地垄断于屈指可数的几个势力手中,人们从生至死的一切其实都已被规定为几个品牌、几种模式的固定套路。各国各地人们所吃的、穿的、用的、看的、听得和想的都不过是在配合与落实商业计划。
目前,人们已经开始惊呼:穷人的生活空间被挤到了线上,一根网线、一台电脑或手机,成为大多数穷人生存空间外打不破的围栏。”而富人则恰恰相反。现实生活空间的大小只取决于个人财富的多少,穷人们的线下现实空间随着他们财富的流失而坍缩,线下空间的一切,只能由线上空间来填补,现实生活被挤压进了线上的虚无世界。”为什么会有这样变化呢?
广义社会格式化、科技创新与社会重塑权力之争
笔者从社会发展的立场出发,以社会广义格式化为指标,来定义战略性科学技术:真正的战略性科技是能对社会各个领域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进行广义格式化的技术。比如,信息互联网科技、芯片技术、全球定位系统技术,大规模铁路系统建设科技、大规模火电设施科技等,这些战略性科技能够为整个社会的生产力体系或者生产关系体系提供共性的支撑,进而提高整个社会的相关进步与发展。能够引起社会广义格式化,首先意味着能整体性地颠覆即有的不合理社会格局,同时,又能构建服务于大多数人利益的全新的总体性格局。
应当强调的是,颠覆旧的东西并不一定意味着是丢弃和浪费。一个反动落后的社会制度下,颠覆旧的,就是意味着浪费、破坏乃至牺牲现有的社会成员及社会资源,是与人类发展的目的本末倒置,牺牲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相反,一个合理、先进的社会制度下,颠覆旧的并不意味着浪费和破坏,而恰恰可以把已有的东西整合到新的格局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因此,未来一代人对社会重塑权力之争。依靠的并不是所谓的技术创新、所谓的天才人物,而是两种制度之争,谁能获得重塑权,谁就能获得科学技术创新的主导权,从而决定了科技服务于谁的问题。可见,制度决定了重塑权力之争的性质,进而决定了重塑权力之争的结局及其长久后果,决定了社会是否被塑造成有益于大多数人的格局。如果任由科技神教化,就会将科技置于一切之上,而将人降格为经济活动的物质资料发展成本,这样的发展观会走向人类的反面。
因为,第一和第二世界国家垄断力量正在格式化全体人类及其组成的社会,并按照自己的利益塑造新的社会生态,他们一旦如愿,线上的“穷人们”将会别无选择,只能服从。具体而言,在一代人的时间之内,作为生物意义上的人连同由人组成的社会,都要被格式化成为少数势力所垄断的利润源泉。大多数人存在的生物意义和社会意义只是垄断势力所控制的“元宇宙动物园”中的“低等生物”,就像曾经的欧洲殖民者将其他种族的人关在笼子里供人消遣一样。这将完美地诠释那句话:“富人最大的财富是穷人”。
事实上,无论当今世界的哪一方获得重构权,都要彻底重构人类的社会属性和自然属性。这是由于发达的生产力已经走到历史的拐点,以至于人类必须接受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时代。历史已经证明,作为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的主要上层建筑意识形态及其生产关系,正在严重地摧残着人类,并制约着生产力的有益发展。尽管,现在的生产力已经完全可以让地球所有的人享受基本的权利:教育权、生育权、生存权、医疗权、住房权和延续后代的权利,可事实上,大多数人却正在失去这些权力和保障。我们这代人的责任在于:依据已有的经济基础和生产力水平,打造相应的生产关系及上层建筑,从而保证所有的人得到生存的权利,获得尊严和自由。所以,现在的社会重构权之争不是可有可无,而是你死我活的未来生存权利之争。
我们的时代是社会组织格式化的时代,垄断势力通过抢夺人类社会格式化的权利,来重新塑造整个人类本身及其人类社会,其历史意义等同于人类从动物进化为人的那一步。对人本身和社会的格式化权力的争夺是前所未有的崭新的政治目的与经济战略,更是人类新时期政治、经济与科技斗争的最高表现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