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漱石与柿子
「柿くへば鐘が鳴るなり法隆寺」
（かきくへばかねがなるなりほうりゅうじ）
以上是明治时期著名诗人正冈子规（1867年10月14日—1902年9月19日）最知名的俳句作品。大意为，当诗人拜访法隆寺（位于奈良）后，在茶店小憩时吃起了柿子，忽闻法隆寺钟声响起，因而感受到秋意。“我尝柿子时，钟鸣法隆寺”。短短十来个字，空间、时间、人物、画面、禅思，尽在其中。如子规所言，柿，总与秋相关。关于秋天，子规还有一则名句。
「行く我にとゞまる汝に秋二つ」
（ゆくわれにとどまるなれにあきふたつ）
这一句有关文学巨匠夏目漱石。二人是相知相惜的挚交，友情深厚。某年秋，子规从家乡松山前往东京，而夏目漱石则留在松山。为表与友人分别的惆怅，子规写下了这句，“我去你留，两个秋”。而据夏目漱石的《三四郎》中所述，子规极爱柿子，更是提到有一次整整吃了16个柿子。因为深爱柿子，子规甚至曾写过这样的句子——
「柿くふも今年ばかりと思ひけり」
（かきくふもことしばかりとおもひけり）
大意是，吃柿子，也就是今年的事了罢。据说，子规在感受到自己即将离世时，怀着“今年大概是最后一次吃柿子了”的心情写下了这句。后来，如他自己所料，在写下这句诗后的第二年，柿子成熟的季节来临之前，1902年9月19日，病痛缠身的子规结束了短暂的一生，年仅34岁。子规一生创作俳句逾2万则，推荐一读。
我与柿子
散步时路过住所附近的一户建，一位七八十岁的老爷爷正在院子里摘柿子。偌大一个院子，不知道有多少棵柿子树。老爷爷在院门口设了小摊儿，用两个纸箱子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刚摘下来的柿子，搁在旧了的桌子上。无人售卖，柿子100日元5个，只收现金，投币进邮箱即可。一口气买了20个，花了400日元。这大概是我在日本买过最便宜的水果了。倒也不准备全拿来吃掉，只是年年到了这时节，便不由得对柿子爱不释手，颜色也爱，形状也爱。
幼时家在农村，生活里不太有“水果”的概念。树上有什么果子就吃什么果子。春天偷过别人家树上的樱桃，夏天吃自家的李子枇杷，冬天吃爷爷种的橘子柑子，记忆里，秋天没有见过苹果什么的，柿子更是不知为何物。
有一年快到冬天那会儿，家里大人去乡里赶集，带了一颗柿子回来，黄黄的，软软的，涩涩的，剥开皮吃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怪味儿溢满口腔，可又怕被大人骂挑食，就趁没人注意偷偷摸摸地扔在了院子前的红薯地里，也不知道后来被发现没……
打那以后，到大学毕业，都在南方生活，没怎么接触柿子。大学毕业后去了北京，也不是一开始就学会吃柿子的。大概是待了十年左右，偶然发现，柿子竟不再是记忆里那奇奇怪怪的味道，吃了几回也觉得还算可口。再后来，又来了日本，这边超市能买到的几乎都是脆柿子，就更喜欢了。回想起来觉得不可思议，吃第一口柿子那时，大约七八岁。后来，过了二十来年，才真正开始习惯每个秋天都要吃柿子。
在北京的好些个秋天，无不盼着去山里看柿子树，美不可言。在日本生活发现，附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柿子树，好些树每年都没人摘，冬天里全部喂了小鸟，鸟儿们口福不浅呢。
说回老爷爷的小摊儿。当我和先生挑了两袋子柿子准备离去，老爷爷沿着梯子从柿子树上摇摇晃晃地下来，拎着一筐柿子笑眯眯地朝我们走来。伸着脖子瞧了瞧，果然，筐里的柿子更大更圆呀，又贪心地挑了几个。走时老爷爷给我们一人送了一个，以为我们不懂日语，只是笑容可掬地递了过来，我们也报以笑意，讲了谢谢鞠了躬，心满意足地离去。
接着，等了个阳光晴好的日子，拍些照片纪念。如此，日日是好日，柿柿是好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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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Nana
图｜Nan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