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先生终于把多年來藏在內心深处,那些复杂的情感和秘密,展现在阿熙面前。此刻,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既有释然,也有担忧~~
沉默良久,董先生开口问道:”你爱过我吗?”
“和你在一起之前,我从未谈过恋爱、也沒爱过谁。还记得吗?那时你对我又好又主动,爸妈也说你能干靠谱,一个劲地劝我接受你,我就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給嫁了,却从未认真想过我是否爱你,或者说我以为自己应该是爱你的。那件事发生以后,我本该坚决地与你离婚,可我发现自己根本离不开你,哪怕只是想一想心都痛得难受⋯⋯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成为一个整体。你说,这算不算是爱呢?” 阿熙迷茫地望着董先生。
董先生一把将阿熙拉进怀里:”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阿熙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你的简单透明、心思单纯。”
“那不就是傻吗?” 阿熙自嘲地笑笑。
“对,我就是爱你那股凡事毫无防备的傻劲儿。像我们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从小就被生活训练成了一只刺猬,随时身穿盔甲、头戴面具。” 董先生有些伤感。
“我懂!自从那件事以后,我也戴上了一个坚硬冰冷的面具,再也不是你从前喜欢的那个傻妞了。” 阿熙苦笑着。
“对不起……” 董先生把阿熙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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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熙面前的咖啡已快见底,我招呼侍应为她再续一杯。
“一日夫妻百日恩,而且你俩感情基础又好,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安慰的话显得苍白无力。
“生活哪有那么简单!原谅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管是原谅别人、还是愿谅自己……” 阿熙自言自语般。
感觉到她还有话想说,我索性不出声,任由她将心中沉积的垃圾痛痛快快地倒干净。
阿熙突然转过脸,对着身侧的镜面墙端详起自己来,然后抬手轻轻从满头乌发中,扯下一根白丝拈在手中把玩着,继续说道:
“一晃10年过去,囡囡都长成160cm的大姑娘了,虽然她和爸爸不常见面,但父女俩感情极好!如今,我和老公也是年过50的人啦!当然都希望彼此能徹底放下过去,和和美美在一起陪伴到老。可是,身伤易治、心伤难疗,谈何容易啊!”
心情好的時候,阿熙觉得自已的心像天空一样宽广,能够包容世间的一切。这时,她的內心就充满力量,脑海中全是老公平日待她的好,也相信彼此可以相互原谅、相互接纳,幸福地生活到老。
然而,当情绪低落时,阿熙就会重新陷入自我否定的漩涡,为自已当年傲慢无礼、高高在上的态度给老公及婆家人造成的伤害感到自责。这时,她又认定自己是不可被原谅的人。
更糟糕的是,接下來她一定会想到婆家母女三人合伙做下的那些龌龊事,立刻恨得咬牙切齿。她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那些丑恶的嘴脸,更不可能再把她们视为家人。
情绪反反复复,阿熙脑中的念头也随之摇摆不定。有时,原本一家三口正开心地说笑着,突然言谈中无意间提到的某件事、或某个字眼,就碰触到了阿熙的敏感神经,那张骤然阴沉的脸令欢乐的气氛瞬间凝固。
阿熙也讨厌这样的自己,但一切都不受人控制。她的心里住着两个阿熙,一个叫阳光熙、一个叫乌云熙,它们常常打架,把她折腾得身心疲累。
这就是董先生不敢在香港长住的原因,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阿熙不高兴了!不仅如此,阿熙的坏情緒时常会 噗!的一声点燃他內心怨恨的火苗。然后,董先生就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旧事儿:贫穷而倍受欺凌的的童年、在婚姻里的讨好与卑微⋯⋯
继而他又想起自己对阿熙的背叛与伤害,立即陷入深深地自责与愧疚之中。这时,他感觉自己和阿熙之间仿佛隔着十万八千里,永远也无法靠近了。
他害怕面对家里这种令人压抑的气氛,也讨厌自己突然生起的坏情緒,只能像以往那样收拾行李赶紧逃离,留下阿熙独自伤心、失望、心痛~~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那个男孩以及我与婆家人之间的矛盾。我们都想跨过去,也努力过,却无能为力。” 阿熙沮丧地说。
听到这里我感慨万千,不由地轻轻念起李冶的《八至》: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这首小诗有意思,尤其这句至亲至疏夫妻太贴切。我脑中的念头就是如此:也许上一秒我还觉得董先生是最好的、和我最亲的那个人,而在下一秒他又成了最坏的、是我最想逃离的那个人。反反覆覆、反反覆覆~~" 阿熙突然显得有些焦躁。
“既然如此,就别再和自己较劲了,把它交给时间吧!天大的事,经过岁月的洗礼,最终都会化为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我忍不住给阿熙灌了一碗心灵鸡汤。
“你的话有几分道理,无能为力的事就交给时间,这个值得试一试,Let it be !”
见她有此空间,我便继读再灌一碗:”心里想的事儿多了,就会落入烦恼,随后就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里,不知不觉被情绪所控制。己经发生的事我們无力改变,但是以怎样的心去面对这堆事儿,得由我們自己作主。"
"干嘛!你这家伙还想当心灵导师啊?" 阿熙的心情己经阴转多云。
谈话的氣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有个问题我很好奇。” 我说。
“什么问题?”
“为什么想我写你的故事?”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我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是什么?”
“嗯……心里的垃圾堆积太久、太多,已经装不下了,再不把它清理干净我怕自己会崩溃。我想,用这样的方式把它倒掉,既能卸下我的沉重包袱,又能护住我的颜面,这不挺好吗?”
“护住你的颜面,这么相信我?”
“当然,我已认真硏究过你的每篇小说,相信以你的手法圈內人肯定读不出我是谁。因为我也读不出你故事中的女主是谁,也许她们就生活在我的身边,说不定昨天还一起饮过下午茶呢,哈哈!” 阿熙逐渐恢复往日活力。
“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给圈內人听?” 我也开起玩笑。
“不怕!你不是好事之人,而且自私又忙碌,只关心自己,无暇关注别人。”
“这都被你看透了,感情你平时那傻乎乎的样儿都是裝的,哈哈!”
我們的聊天从沉重开始,以轻松结束。挺好的!以她的性格,转头再见,必定已是坦然晴朗的样子。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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