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水西行6里,有一溪名石河,东邨曰南山,西邨云石坡。清流之上有两尊小桥,同步溪声,同跨岁月,相隔不足卅米,是可携手的,桥身石砌,桥下含石坝,一高一低,一上一下。桥上有亭也有廊,廊木便可代座,檐龙含珠亭四望,砺砺风尘斑驳,难辨其朱灰之色,桥身遍生碧碧青藤,密匝匝铺及泠泠水腹,未钓鱼儿却捕住一网风情,是谁在这欢唱的溪上打上标点,是谁在洁水之湄吟唱?岁月不居,桥垂垂老矣,久隐乡野淡韵之中,脱去蓝水峪上凄凄断魂,卸却拱手相看泪眼,黯然销魂的沉重,48步跨出一尊精巧,48步联袂几载春秋,祖辈临桥结庐,便与桥蒂结了生天之缘。我因门掩清溪,听水溅溅之声,在睡梦中在白昼里,时常为其絮叨,心神软软,我怀疑是古人有意为之,十里之亭不立他处,却落于双桥之上。
出庐不足二十步,便可上小桥,独倚桥上,我看到了四月的山庄,清秀的楚地,轻水浮夕阳洗春色,那披簔戴笠执长篙赶鸭索溪而上的枕河人,一闪竹篙击得泌水款款,缕缕炊烟,一溪鸭歌啄得乡韵悠悠。此时一水筒车正坐在石坝下悠悠然吟唱一曲被阳光醺老被水洇黑的歌谣,啄春的鸭扁嘴偶而拾到几枚音符,便嘎嘎拍翅戏水言欢了。那筒车吟唱处,有石洞微露,洞口如坛半吞水中,老者云,洞内有数丈之阔,陈石椅石凳石桌于其中,皆为天然,洞中有一巨蛇,盘踞于座上,无人敢近。
每年春夏之交时,数千异蛇聚汇于此,济济一溪,容及洞内,甚为奇观。捕蛇者来剥树皮自绑其身入穴,巨蛇立于众蛇之中,捕之未及,为众蛇所缠绕,无人能解,水汛涨,凄沥沥的呼救便消弭于水,将其豪壮之气散于山野。
这纵然有点玄奇。
晌午来了一对相依为命的父子,几十里山路两担沉重的艰辛,那爽爽的风与溪声同在,洁水的召唤震撼他的心灵,山的深幽看不透,水的真容辨不明,心被淘洗清亮,神爽气悦,那须眉银发长者弃担踱上桥亭面南而立,目极远水惬意盈容,让人顿生妒忌。不远处仨几男女垂钓,偶有惊鸟掠水,啄起一溪惊叹。长者轻云,绿水青山,风满袖,能在此地盖一室浮水之央,设钓台,听鸟语,品香茗,沐清风,贫生足矣。
那片水域之上便立起了吊脚楼,探水黄竹露出溪声一节,托起温情,也扬孝德。也许于涟水再没有哪段支流能比此水更令人伤怀,令人涕零了,石河纯粹是一听忠孝之溪。那位强圆父愿的山里人,是怎样含莘是怎样茹苦积攒一担担晨曦,积攒一路路楚歌,这衣薄水,又怎样承载沉重的楚地之魂?两桥缘定要携手同步。两坝缘定要同树忠孝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