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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被困在由阶层树立的信息壁垒里,许多信息,对于上层来说是常识和废话,但对处于命运抉择路口的社会底层来说,他们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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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张雪峰又因为一句「文科都是服务业」火出了圈儿。
看到这个问题时,我想到了一个认识的小孩,他就是一个特别典型的例子。
这个孩子出生在小县城,成绩还不错,高中时在当地一所重点中学,高考时也能比一本线高出六七十分,算是那个小地方的好学生了。
高考报志愿时,他想去学土木工程。
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呢?
县城做题家的圈子
在这个孩子出生的小县城里,外出打工的多,这些外出打工的人在工地上能接触到的最高领导就是他们的工头,兴许能聊两句的就是工地上搞土木工程那些人。
普通工人一个月拿四五千块钱的工资时,他们打听到这些土木工程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月能拿个万把块钱,在这些人心目中,土木工程就是最好的专业。
我认识的这个孩子,父母虽然都是企业里蓝领泛白的工人,但是他们的朋友,他的亲戚,也有很多是外出务工的,他父母的朋友和朋友们的孩子,有一些成绩不好的也去工地搬砖了。
这些人每逢春节回到家时,在圈子里餐桌上能够分享的一条重要人生认知就是:光凭力气挣的太少,有文化还是挣得多,以后让孩子去学土木工程。那玩意儿不用干活一个月也能挣上万块钱。
口耳相传,耳濡目染,这个阶层的孩子,就觉得,土木工程是最好的专业。
说来也巧,这个阶层居然在中国是占据最大多数的主流阶层。
一个县城毕业的小镇做题家,搭配着生活圈子里一半以上的外出务工人员构成的阶层,导致他们居然把土木工程这个专业卷出了历史上奇高无比的分数——大家可以去看看2010年前后中国高校各个专业的投档线,土木工程,稳居前三。
破 壁 人
在填报志愿时,他的班主任问他:你知道土木工程是干什么的吗?是戴个安全帽整天在工地上灰头土脸看别人拧钢筋的,是熬夜在工地的临时帐篷里改图纸的,一年到头回不了几天家,工地在哪儿你在哪儿。
“你能想象自己带着安全帽在工地上大声吆喝的画面吗?”
这个孩子当时确实被震住了。
他后来跟我说,自己确实想想不出来戴着安全帽在工地上大声吆喝的场景。
他倒是能想象出来自己在讲台上讲课的场景。
所以他改了自己的专业,去报考了一个师范学校,决定成为一名老师。
你也许猜到了,这个孩子就是我。
实际上后来我发现自己确实非常喜欢教育行业,也很擅长这件事,大学一年级开始我就不断在教育行业做实习,一步一步也慢慢成长为了一个专业教师。
我是一个猫型人格的人,我不喜欢出远门,即便是现在如果没有人邀请,我在放假的时候还可以一周不出家门,窝在屋里看书看电视;
我也没有很强的动手能力,别说拧钢筋,家里的书架如果没有装修师傅的协助我都装不起来;
我大学时相当胖,大一甚至因为1000米跑出6分钟的成绩震惊全校,体育老师都给我挂科了;
站在今天回看,我确实不适合成为一名土木工程师。
但为什么我当时却会产生那样的念头呢?
因为在我生活的那个圈子里,没有人告诉我土木工程师的生活状态是“戴个安全帽整天在工地上灰头土脸看别人拧钢筋的,是熬夜在工地的临时帐篷里改图纸的,一年到头回不了几天家,工地在哪儿你在哪儿”。
尽管这好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我,就是不知道。
我身处的那个阶层,那个圈子,竖起了一个牢固的信息壁,我就是不知道。
我的高中班主任,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时代,我的破壁人。
这个人的确超越了我能接触到的阶层,她给我的建议以至于在我今天看来都非常有启发性。
当我也成为了一名老师,我也学了发展心理学,我再结构化地审视她当年问我的话,其实她问我「能不能想象自己做某件事的画面」的本质,是想要引导我探索自己内心最底层的call(召唤,使命),是推动我问问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她是在鼓励我寻找自己真正的人生定位。
但很多人一生也没有思考过“我到底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做职业选择和人生定位时,也从来没有人给它描述一个这条道路未来的发展场景,然后提醒他问问自己“你能不能想象自己成为这个人的样子”。
导致大多数人就是在迷茫和混沌状态下做了选择,糊里糊涂地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我非常幸运,在十几年前遇到了一个那样的班主任。
后来我听说她被调任了家乡一所中学的校长,真好啊,能够选出这么一位老师出任校长,说明我们的教育系统干部选拔任用通道还是挺科学的。
中 国 需 要 张 雪 峰
甚至我自己作为一个数学老师,在讲很多学习方法和学习策略时,偶尔也会看到弹幕里说「这不是废话吗」。
是的,对于有些人来说,很多信息是废话,是常识。
但就是这些常识,有些孩子,那些在人生关键决策路口的孩子和家长,他们就是不知道。
如果他们知道一点,也许自己的决策就能科学和理性很多。
实际上,中国需要更多的张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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