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永不落幕。

文摘   2024-07-31 17:26   法国  
我第一次来巴黎时,只有24岁。

那时为了来读书,住在13区,地铁7号线的末尾,离学校近,房租也便宜。周一到周五就在学校和家里,周末难得来市中心,往往要乘半个小时的地铁,在地铁里看着谷歌地图,想象路上面的样子。

觉得巴黎很大。


这次来巴黎过暑假,在选住处时,苗苗说一定要住在塞纳河边上,能在晚饭后步行去塞纳河散步。我第一次听这个要求时,突然想到了《上海女子图鉴》里的那句经典台词:只有梧桐树下的地方才是上海。

如果非要这么矫情的话,那我也可以说:只有塞纳河边的地方才叫巴黎。

最后我们住在了卢浮宫旁边,新桥的桥头,结果发现巴黎所有景点几乎都在20分钟步行可达,左岸的咖啡馆,艺术学院,还有索邦大学和先贤祠,每天早晨可以去卢森堡公园晨跑;右岸的市政厅,圣母院,杜乐丽花园,协和广场,以及再往下的香榭丽舍大街和凯旋门。

住在巴黎的正中心,让我的感觉是:巴黎很小,一周就逛完了。

但巴黎的好处是,逛完之后你还可以再逛一次,因为巴黎用不落幕。

高纬度的太阳和气流云层折射在地面上的光影绚烂而且真实,住在塞纳河边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每天在桥上看日落,每天看到的都不一样:

这次来巴黎赶上了奥运会,戴高乐机场可能是经过重新的装修,所有标识物都配备了中、英、法三语指引,巴黎的地铁卡也可以接入iPhone的NFC了,街上和地铁里的流浪汉少了很多。


苗苗和我从机场出来时在轻轨上拍照,坐在对面的法国情侣看到了,女生说可以帮我们拍合影,当你拿着手机自拍时总会有陌生人主动来帮你拍照,这种事情太多了。

后来我们去罗丹博物馆,在路上买了两根法棍背在书包里。法国人的面包袋比较小,法棍比较长,所以总是有半截露在外面。在一楼展厅看雕塑时一个女生过来跟我说:先生,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吗?我建议你把法棍掰折,用袋子密封起来。

她最后还特意强调:“你相信我,我是一个法国人。”

还有一次我们去埃菲尔铁塔顶层观光,经过一个超市时发现里面的西红柿漂亮的很,所以就买了几颗,结果拿着袋子上到塔顶时,一个陌生人拍了拍我说,可以不可以要一颗西红柿,因为他买了一根法棍和火腿,他的爸爸刚刚还在跟他开玩笑说:“如果我们有一颗西红柿,咱们就可以做三明治了!”

他转眼就看到我提着西红柿!

我分给他了一颗,然后他开心地跟我合照:

这些经历都蛮奇特的,没有人张贴标语说「来了就是巴黎人」,但是仿佛所有人从不见外。


苗苗和我去卢浮宫参观时决定办两张年卡,原因很简单,现在卢浮宫的单人票22欧元,年卡35欧元,但是双人年卡只有60元,并且稍后还可以凭卡以8折办理对面奥赛和橘园美术馆的年卡。

没想到在卢浮宫金字塔下,办理年卡的地方不是一个窗口,而是一个接待室。里面装修的简朴中透露着一种奢华,跟机场里头等舱候机室一样,我刚进去时心里都在犯嘀咕,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门口表达不清楚,让工作人员误以为我是要给卢浮宫捐款:

在办理卢浮宫年卡时,工作人员问我说这是你第一次来办理吗?我说是呀,上一次我来时还是巴黎的学生,我可以直接用学生卡免费入场,时间过的好快呀。


我第一次来巴黎时,学校邀请我们一起去参观凡尔赛宫,但那是个周六,我当时还有一份工作,周末要给学生上课,所以就没有去。

这一次苗苗陪我一起去了,不仅参观了路易十四的宫殿,还顺带逛了它旁边巨大的森林公园,因为那里实在太美了,所以我们后来又重新去了一次:

除了凡尔赛,还有迪士尼。第一次来巴黎时因为地铁工人大罢工,市内交通整个瘫痪掉了,我们就没有去迪士尼。

这成了一个很奇特的遗憾,我后来和苗苗一起在上海迪士尼玩时还不止一次地在想:如果我们当初坚持去玩的话,那我们去过的第一家迪士尼乐园就是巴黎迪士尼了。

当时我们放弃这个项目时内心想的是:没关系,反正以后我们还会再来,而且想来就可以来。但谁知道2020年初刚回国,就开始了漫长的三年,别说出国,小区都出不去。

所以人生,可能还是应该果断一点,很多事情往后拖着拖着,就无疾而终了。


奥运会开幕前,苗苗和我去奥赛看画,隔着塞纳河看见杜乐丽花园里有一颗巨大的圆球,苗苗还问我那是个什么东西。

结果开幕式结束后,我们才知道那是巴黎人用来存放奥运圣火的热气球。

一天晚上我们回家,太阳落山的时候正好路过杜乐丽花园,人们都围在草坪上看热气球升空,升起来的时候大家欢呼和鼓掌:

后来我才知道,法国之所以用热气球存圣火,是因为热气球就是法国人发明的,也是在巴黎,人类第一次使用热气球完成了载人升空。
关于热气球的另一个故事是,普法战争时期巴黎被围城,所以城里的人就用热气球向外界传递家书和信件,尽管法国输掉了这场战争(所以才有了都德的《最后一课》),但是热气球在法国却成了「自由」的文化符号。
当时我躺在草地上,有些文化震撼。
大家都说法国很Chill,法国很松弛,这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三百年殖民帝国,硬实力也许补那么硬了,但是软实力还真他妈软。
类似于这种栓个绳子用热气球放飞奥运圣火的事情,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想象不出来,如果我是奥组委的专家,我也不敢这么干。
我肯定也得建一个巨大的祥云火炬,把中国人的体育英雄用钢丝吊起来让他去点,要宏伟,要壮观,要展示自己的文明和现代化。
主要的原因是,我以前真没有,现在有了,我需要让人知道我有了,不然就有一种锦衣夜行的难受。
可是法国不用,因为全世界都知道他们150年前就可以用钢铁造的出330米的铁塔,至今还树在城市的正中间。
实际上,法国在那个时候造铁塔,也是为了展示煤钢时代的工业革命,可能人都有这个阶段吧。
释迦摩尼之所以能成佛,大概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出生就是迦毗罗卫国的王子,红尘滚滚,见的多了,所以才能四大皆空,显得那么Chill.
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精神状态吧。


巴黎的7月平均气温大概只有20度,早晨6点天亮,但是路边的早餐店9点才会慢慢营业,10点左右这个城市才逐渐热闹起来。

所以我早起之后可以工作两个小时,8点半出门跑步时街道还很安静,在面包店买好早餐回家吃完后,仿佛这一天才正式开始。

逛博物馆,citywalk,在街边喝咖啡,啃法棍,直至晚上10点,夜幕才会缓缓降临,一天漫长的就像两天。

五年前我第一次到巴黎时路过花神咖啡店,就知道这里是波伏瓦和萨特谈聊哲学,海明威和萨谬写小说,毕加索和杜尚画画的地方,但是那时我看了菜单,折合几十块钱人民币一杯的咖啡觉得太贵了,就离开了。

这次回到巴黎,下了飞机把行李放在房子里,我带着苗苗直接去吃了第一顿早饭,才发现咖啡的味道也并不美味,热巧克力和奶油甚至有些齁腻。

并且后来苗苗才告诉我,波伏瓦当时之所以喜欢来这里,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它好吃,而是因为在左岸的一串咖啡店里,花神最便宜。

这真是一个好故事,性价比永远制胜。


这次在巴黎,我吃了很多法棍,以前我总觉得法国非常硬,根本咬不动,那是因为上次在法国时我总是在超市购买食品工厂制作的法棍。

但是这次在路边的面包店,早晨的集市,买回他们现烤的法棍时,发现表皮酥脆,里面松软,放在嘴里有嚼劲,麦香浓郁。

我记得当年许知远访谈马东,聊到他年轻时在悉尼求学的经历,许知远问他悉尼好吗?马东说,悉尼很好,但我自己那段时间状态很不好,很迷茫,很贫穷,在悉尼就是无穷无尽的打工,人看待外界的感受都是从自己出发的,所以我没感觉到悉尼的好。

我看到这段访谈时,差不多就正好是在第一次到达巴黎的前后。那时我也焦虑,不知道自己写不写得出论文,能不能顺利毕业,找不找得到工作,以后的人生要去做什么。

五年之后重新回到巴黎,这里的一切感觉都很不一样。
可能是我的心境变得不一样了吧。

希望下次回来的时候,
巴黎又是另一个样子。

何李圆桌
何帅和李苗苗于2016年联名创办,写无用的诗文,做有趣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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