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奕红|文化研究与感情记忆—— “方法日本 ”的 “方法”批判

文摘   2025-01-11 20:00   浙江  
原文摘要:文章以松冈正刚的《方法日本——幻影、推移的文化》一书为例,对近年日本文化研究中“方法日本”这一学术取向进行了介绍分析,并围绕“方法”一词,从历史意识与感情记忆的角度展开了反思与批判。以牺牲历时性鲜活事件为主要特色的符号论式的研究,隐含着将历史的牺牲、历史的遗忘转化成一种无主体的自动生成式文化惯习的危险,因此,所谓的“方法”实质上是一种有主体的政治选择。

|作者授权发布


 

放眼近年日本的文化研究,可以注意到一个颇为有趣的现象,即以“方法”探究为主旨的研究十分常见,“作为方法的...... ”表达成为日本学者热衷使用的句式之一,“方法”两字也因此成为理解日本学者学术取向的一个关键词。以日本的“中国学”为例,“中国学”学者竹内好的一本研究著作即名为《作为方法的亚洲》,主张一种以中国为核心的对抗欧美现代化思想的发展观;1989年,另一名“中国学“家沟口雄三的著作《作为方法的中国》问世,呼吁改变传统中国研究中止于汉学的定位,以把握中国改革开放后的新现实。


竹内好:『方法としてのアジアーーわが戦前·戦中·後1935ー1976』、創樹社、1978年


溝口雄三:『方法としての中国』、東京大学出版会、1989年


竹内好的研究使“中国”成为现代日本社会基本问题的载体,成为日本自我否定的内在契机[1],沟口雄三的现代中国研究同样强调,要将从中国角度看问题的方法扩大为一种看待整个世界的方法,从而最终确立日本的本体文化,他们都将研究对象视为日本的思想方法来源,以求从理论上对本国文化进行彻底的解剖。这种借用“他者”寻找自我、丰富自我的方式,更远甚至可以追溯到古代日本,纵观历史,可以说从古代的以中国为楷模进行律令制度建设到近代脱亚入欧,日本一直在努力探察“他者”,偏好于在借鉴中确立自我认同。


因而“作为方法的......”方法意识,归根结底是将日本作为主体与目的,强调在一种明确的“他者”意识下考察异文化,并加以批判借鉴,它引导研究者关注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所在,并“为我所用”,但另一方面,这种类似于文化人类学家早期学术取向的方法意识也难免某种主体中心主义的嫌疑,如杜赞奇(PrasenjitDuara)批判黑格尔的《历史哲学》所言,是把“他者”归结于普遍性的历史时间和抽象理性的名义之下,靠摄取和扬弃“他者”来生产知识。[2]83


与此同时,在日本的文化研究领域,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形态的“方法”尝试——符号学取向的“方法”研究。符号学角度的日本文化批评,人们并不陌生,后现代思想家罗兰·巴特的《符号帝国》,便是一本被誉为“经典 ”的符号学取向的日本研究著作。巴特是一名生活远离日本的法国人,但深厚的符号学理论功底以及深邃的洞察力使得他对日本文化做出了让日本学者也赞叹不已的独到分析[3]234—239。


罗兰·巴特画作


当然,巴特对日本文化史的陌生也导致了一些误读,但符号学角度的“异常新颖、深刻”[4120的文化阐释也确实让人感受到了 “方法”的魅力。就此而言,近年出版的松冈正刚(松岡正剛)的《方法日本——幻影、推移的文化》① 一书,可以说是对成书于1970年的《符号帝国》的一个发展。


罗兰·巴特:《符号帝国》,城邦-麦田文化,2024年


松岡正剛:『日本という方法 おもかげ・うつろいの文化 」、NHKブックス、2006年


这是一部融合了符号学取向“方法”意识的来自日本文化内部的论著,著者对日本文化史的熟稔为其自如地驾驭研究材料、对论点展开充分、生动的论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值得注意的,虽然同样将“方法 ”二字设定为关键词,但此书一反文化人类学取向的“作为方法的...... ”的表述方式,刻意以“方法...... ”的表述来呈现一种解构主体的思想张力。本文即拟以该书为例,对这种思想张力展开探讨和批判,通过对“方法”一词实质的具体分析,我们可以捕捉到今日日本文化研究者的学术取向所体现出的政治与意识形态含义,同时也可以从一个日本的实例来更具体地反思结构主义、符号论等所谓“后学”思潮的局限所在。



一、精致的编排


《方法日本》的著者松冈正刚任职于日本编辑工程研究所,长期从事日本文化研究工作,擅长依托信息技术来解剖文化,曾出版《日本风格》、《知识工程学》、《风花雪月的科学》等交叉科学类著作,因而该书的出发点也是从信息编排的角度对日本展开新的分析尝试,力图将读者纳入符号系统自行运转的世界。为了营造卓然不群的新形象,显示对既往研究局限性的超脱,《方法日本》从书名的选取到研究框架的确立,均体现出显著的新“策略”。虽然从研究内容上看,该书可以归类于日本文化研究范畴,但至少从著者的意愿而言,其审视日本的出发点却与既往的“作为方法...... ”式研究有着堪称本质的不同。因为著者认识到“把日本列为主语来陈述,存在一定的局限”,因而书中的日本不再是注视“他者”文化的主体,而是拥有自足形式体系的“方法”化身


就书名来看,《方法日本》似乎与前述方法系列的著作如出一辙,但语法上的微妙差异实际上蕴含着一种方向性的努力。“作为方法的亚洲 ”与“作为方法的中国”一样,按日本思想研究者孙歌的话来说,“是个不合汉语文法的标题 ”[5]101,在呈现为介词结构的修饰语之外,都暗含一个存在感十分强烈的视“亚洲”或“中国”为方法的主体;而《方法日本》一书的题目直译成汉语,则是“日本这种方法”,著者强调,书名的含义并非指日本这一主体所拥有的方法,即“日本的方法 ”,而是将日本整体视为一种方法性存在,“日本”即等于“方法”。[6]13


与“作为方法”相对,“日本这种方法”指向性明确,所指代的名词受到严格的限定,安居于单纯而完整的修饰系统中。对外部世界而言,“日本这种方法”自成一体,不会引导读者意识到那个以其为方法的主体;然而“方法”与“日本”之间却又融为一体,密不可分,具备一定的“普遍性”,似乎可以被一切主体自由运用于任何一个适合的地方,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性。彻底摒弃主体,从而摆脱意识形态束缚,回归纯粹科学式思维——这样一种与主体主宰之下的“一元”价值观相对的“多元”开放式表达,或许就是《方法日本》一书所着力构建的方法所在。


根据著者的定位,“方法日本”最重要的特点便在于一种独特的可编辑性。可编辑性意味着材料能够自动生成,不需要制作的主体,与“作为方法的日本 ”之间的区别也正在于此。在这样的视点之下,“日本”不再局限于既往抽象的国家、民族概念,而具象化为符码编织的一项项材料,从简单明了的基础性假名、文字,到扑朔迷离、变幻莫测的历史事件、人物生平,在著者视野中都等同地变换为一个个独立的信息符码。可以说,他是将整个日本纳入了一项浩瀚的编排组合工程,不禁让人感叹其大而化之、举重若轻的驾驭能力,书中一些精细独特的解读也的确令人耳目一新。

诸如对“面影”和“推移”两个关键词的分析,著者概括其为“方法日本”的精髓,通过对二者多方位的铺陈解读,透视出日本思想文化史演变的基本轮廓。首先是从汉字构成角度对这两个概念的精细解剖。“面影”的日语假名为“おもかげ”,其中 おも”既可以写成“面”,也可以表记成“主”、“母”等文字,而当静态的“面影”活动起来,就构成了“思(おもふ)”、“赴(おもむく)”、“趣(趣き、面白い)”等动词或形容词的辞源。“推移 ”也是同样,日语的“うつろ”若用汉字表示,一般写做“空”、“虚”,但也可以表示为“全”,它将两种完全相反的可能性集结一体,因而是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神奇词汇,按照信息处理的专业术语,具有一种“逆向工程”的特点。


同样,表示空的“うつ”与表示实的“うつつ”之间只相差一个假名,形式上也十分相似,并且从“うつ”的词根中可以衍生出“写る”、“映し”、“移る”等词,因此 “推移”一词不仅具有移动、变化的内涵,也暗含着与被反映、摹写出的影像相伴的含义。“梦想(うつ)”与 “现实 (うつつ)”之间的“推移(うつろい)”因而也与另一关键词“面影”之间形成了若有若无的独特联系。在对两个关键词进行拆分比拟的横向编排之余,著者又力图在对日本历史的一个个典型场景的纵向追溯中捕捉“方法日本”的痕迹。

日本假名文字的创立过程便被视为这种“日本式编辑”的实例,虽然原封不动地使用原有符码,即引进汉语、汉字,但组织编码所采用的却是日本独有的形式,用著者的话说,就是“运用外来编码,创造出内生模式”。著者认为,这种“内生模式”自日本风土历史内部逐渐生成,将文化传承中无文字时代最原始的关于 “场的记忆”符号化之后,与汉字等编码材料之间形成具体的对应和关联,神祇的冠名、诗歌中指代季节的季语词汇等符号意义显著的一系列形式均包含在这一编码系统之中,而 “解部 ”②这一职业集团的存在则为这种符码的解读与传承做出了贡献,保证了信息的有效再生以及编码系统的延续和创新。两个普普通通的日语单词在著者笔下衍生出包罗万象、变化无穷的信息库,其高超的演绎能力在令我们叹服的同时,也不禁引起我们的深思。


二、形式的背后


《方法日本》中众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现象均被编排组合成单纯的信息符码,在著者眼中,日本历史上那些矛盾最激烈、对立最显著的时期,恰恰是“方法日本”体现得最为彻底的时刻。如当日本古典著作《古事记》与《日本书纪》分别成书时,一方面日本国号及国家形象逐渐为民众所意识,与此同时佛教亦作为镇国安邦之教逐渐为人们所接受,在著者的分析框架中,这种共时的历史现象成为日本化对立为共赢,从矛盾中脱颖出新思想的能力化身


此外诸如神道教与佛教并存,天皇与摄政王、将军三足鼎立等等,也都被其列为“方法日本”的黄金表达案例,而构成这种“方法日本”的基础,则是著者自日本和歌文化考察中归纳出的“合”、“竞”、“统”等经典信息处理手段。“合”是从左右或东西两端对双方信息进行比较综合,如传统的赛诗活动,日语里称作“歌合”。“合”之后便是“竞”,双方对抗竞技,一决雌雄。这种方法沿用至今,日本新年的红白歌会便是一例。最后,对经过“合”、“竞”之后的结果进行综合性的组合加工,则称作“统”。著者强调,正是这种整合各种对立因素的融会贯通的能力构成了“方法日本”的核心。


“方法日本”的精髓被归纳为一种抽象的符码编排能力,这种对抽象形式本身的推崇透露出“方法日本”的研究旨趣,某种意义上,止于精致形式的追求甚至湮没了对真正的“日本”或者“方法”的研究。譬如书中从表象文化角度对建筑风格中的“凹凸式”③和“帝冠式”④所做的分析即是一例。著者视“凹凸式”建筑为贯穿了日本传统精神的代表性建筑风格,认为其中体现了与西方二元对立式哲学观形成鲜明对比的日本式二元统一理想,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几乎成为“日本帝国”象征的“帝冠”式建筑则属于缺乏交融空间的绝对型建筑格式。

“帝冠”式建筑的歌舞伎座(1924年)


在著者的思路中,“帝冠”式建筑广为扩张的原因是因为部分昭和时代的建筑家将“凹凸式”视为充满矛盾的造型,为了彻底摒除异质性因素,消灭矛盾,才使得“凹凸式”建筑一度几近消失,清一色的“帝冠”式建筑占领了全国。书中对两种建筑风格的差异进行了比较,并对“帝冠式”建筑排斥“凹凸式”的历史进行了颇有新意的阐释,只是该阐释完全建立在所谓的“方法”视角之上,而全然不顾建筑风格所表征的意识形态意义以及某一特定建筑风格被取代的时代背景中“法西斯”国家权力的横行,未免是将日本近代沉重的历史作了太过轻描淡写的处理。


虽然受今日多元文化观的影响,著者在取舍历史材料时不乏对底层力量的阐扬,如对日本的史上名人进行人生轨迹的编码分析时,选取的人物中包括自喻为“异乡人”、坚守自身边缘人立场的金子光晴,以及献身童谣创作、从中寻求日本文化之根的野口雨情等等,但著者藉此说明的,却并不单纯是人物的反抗精神或坚强意志,而是重点强调人物生命历程和思想变迁中那些折中矛盾、融合对立的因素,认为其中贯穿的正是“方法日本”的精华特征。归根结底,在著者的视野中,这种协调整合的能力才是真正值得称道的“方法”标志,而至于这种颇为抽象的调和能力得以生成的历史语境,则模棱两可,绝口不提。


他高度评价九鬼周造,认为九鬼是在同一性与异质性的矛盾中寻求独特的“日本式”解决途径的思想家;而“彻底描写周边、但核心之处永远保持空虚”的历史小说家司马辽太郎,则是他推崇的另一名方法高手,其中最高明之处,就是“遗留下核心和空白”。为了这种实质部分缺失的“中空”形式的建立,著者将沉重的历史都纳入了轻巧曼妙的符码材料的编织之中,就连日本侵略失败的历史,也被其“冷静地”归结为“方法”选择中的失误所致⑤。


由此可见,“方法日本”式研究虽然对“方法”一词做了创造性的拓展,加深了人们对日本文化的理解,但仍然陷入了结构主义、符号论迄今为止屡遭诟病的窠臼:对历史的牺牲。纷繁复杂的历史与现实被“编排”成井然有序的方法体系,历史进程中的血腥、曲折、黑暗等等,也都随之被“统一”在暧昧的符码形式当中,消弭了原有的本质性对立。因此,近乎完美的“方法”背后,无论如何也难掩历史被省略被割裂的痕迹



三、值得警惕的“方法”


既往日本人论日本的书籍虽然层出不穷,但往往在追循西方现代化思维的 “普遍主义”与强调日本民族独特性的 “特殊主义”之间徘徊,而以《方法日本》为代表的日本文化研究则着意遵循一种多元价值观,试图将历史、人物、思想都置于客观平等的信息库之中,从更为宽阔多元的角度捕捉史实背后的总体文化特征。


但是,这种追求整体性、多样性的形式取向,又使得该类研究无形中陷入了另一个极端。“过分强调社会的整体结构性和秩序性,忽视个体的特殊性和能动性,这些缺点容易使其走向宿命论。” [7]39对结构主义的批评在这里也显得十分贴切,一种虚构的话语策略将贯穿在历史过程中的权力兴衰、真理明灭等等一切都轻松地转换为均质的符码,被压迫被奴役的民众的呻吟也好,专横跋扈的极权所有者们的欢声笑语也罢,在这种编排之下,都消释了各自的质的内涵,而只因为在同为声音这一点上相似,便被纳入同一个封闭的共同体当中。


不仅如此,作为相互对立的差异性存在,彼此之间甚至构成了一组相互依赖的共存关系,就像红白两方共同成就了日本的新年歌会一样,二者与其说是对抗的敌方,毋宁说是携手的战友,而如此“编排”的研究者,则站在一种全方位的无所不能的上帝立场上,根据编排需要冷漠 “客观”地挑选材料。表面看来,这种“方法”似乎通过对形式本身的关注消解了“作为方法...... ”意识的主体,但当“更为精致的对于理论形式本身和普遍性价值的崇拜” “与具体的历史分析对立起来并被置于优越位置的时候”,无疑又产生了一种新的知识霸权。[8]34


值得注意的是,《方法日本》一书是著者根据自己在日本NHK所做的八次讲座的内容改编的,作为 “NHK BOOKS”出版。NHK是 “日本放送协会”的简称,是日本权威性的传媒机构,虽然没有中国央视“百家讲坛”那么多受众,但关于日本文化的八次系列性讲座,影响自然不小。



在中日近现代关系史上的结尚未解开的今天,对于中国人来说,强调不牺牲历史乃至不遗忘历史,尤其具有本质意义上的现实感,如孙歌曾经强调的那样:

“所谓‘历史真实’并不能够简单置换为统计学的数字和不带感情色彩的‘知识’......在‘全球化’日益变成一个语焉不详的既定前提的今天,恰恰是战争话题提醒我们,国家与民族并不单纯是一个学理或政治意识形态的概念,它其实首先是一个感情的记忆;恰恰是这种感情的因素,使得我们不能够仅仅在逻辑上讨论国家与民族的问题,更无法在国家与民族的框架内部去讨论它。” [9]


抽象是记忆的最狂热的敌人——这一点也是犹太裔德国汉学家舒衡哲所强调的,他认为,大屠杀真正的意义反而在数字的抽象中被淹没;大屠杀意味的不是数字,“而是一个人,加一个人,再加一个人” [10]。这一超越了抽象的鲜活记忆是不能还原为数字、符码或记录的,这也是沟口雄三明确意识到应将“记忆”与 “记录”加以区分的意义所在:


“在中国‘南京大屠杀’的感情记忆则不仅以实际的体验活在战前一代人心里,而且,在战后的几代人中,由祖父母、父母那代人的传达,及每年不断更新着的电视荧屏上的战争场景、学校教育等,这个感情记忆不断地被重复再生产着......‘南京’不仅是过去的历史记录,而且是作为历史记忆于现在被不断再生产着的。透过此刻正在产生的历史记忆,那过去的记录方能成为历史。我们通过自觉地生存于现在的历史,才能把过去变为历史。” [11]5-11


正因为那是一种感情记忆,才得以不断地重复再生产,得以跨越时间和空间,将历史事件与现实生活紧密地联系起来,也正因如此,“任何与南京大屠杀甚至与日本军国主义相关联的现实事件,事无巨细都会触及南京市民敏感的神经。在南京市民的创伤记忆中,南京大屠杀的史实与现实生活中的民族情感,两者相互缠绕,共存共生。” [12]148


因此,如果对中日历史的问题症结与现实的情感记忆麻木迟钝,那么当类似“方法日本”这种结构主义、符号论式的文化解读在NHK这样强大的大众传媒影响机器作用下成为国民的一种文化惯习的时候,有些问题便不能不引起我们反思警惕。“缺少对于动态现实的政治判断,所谓的‘纯学术’往往会变成虚假的东西。” [13]156换言之,无论研究者本人历史观如何,类似写作立场的广泛传播,仍不禁让人深深担忧。突显冷漠客观的所谓科学的无主体“编排”虽然不能马上与日本政治家频频“失言”的闹剧、及其背后暴露出的对历史的无知等同起来,但这种以牺牲历时性的鲜活事件为主要特色的符号论、结构主义式的研究,隐含着将历史的牺牲、历史的遗忘转化成一种无主体的自动生成式文化惯习的危险。在此意义上说,“方法日本”绝非单纯的方法,而是一种有主体的政治选择、思想选择。



①松岡正剛著:『日本という方法 おもかげ·うつろいの文化』,日本放送協会,2006年 9月版。以下简称《方法日本》。

②日本古代律令政治制度下刑部、治部的官职名称。书中认为,这是一种专司解谜的群体,为人们的口述史或回忆当中的难解之处寻找答案。因为他们熟悉传统的“场”结构和话语组织方式,所以在符码转换之后仍能够维持传统的“场的记忆”,从而确保了系统的安全更新。

③ “凹凸式”:日本一种传统的建筑曲线风格,凹凸相接,过渡自然流畅。

④ “帝冠式”:昭和初期日本流行的一种建筑风格,在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现代建筑上铺盖日本和式瓦顶。

⑤参见“方法中也参杂谬误”,引自松岡正剛著『日本という方法 おもかげ·うつろいの文化』第12章,第 263~288页。


参考文献


[1]竹内好.近代的超克.孙歌编译.北京:三联书店 2005
[2]刘晓春.殖民主义时代的时间观——以进化论、民族志、结构主义为对象.哲学研究2006(5):81—87
[3] 小林康夫.ロラン·バルト.表徴の帝国∥佐伯彰一‚芳賀徹.外国人による日本論

の名著.东京:中公新書 1987:234—239

[4] 慕毅飞.异质文化的解读.读书  2000(12):120

[5] 孙歌.作为方法的日本.读书 1995(3):101—107

[6] 松岡正剛.日本という方法 おもかげ·うつろいの文化.东京:日本放送協会 2006
[7] 乔瑞金 师文兵.历史主义与结构主义——英国新马克思主义哲学探索的主导意识.哲

学研究‚2005(2):33—40

[8] 孙歌.亚洲的普遍性想象与中国的政治叙事———回应查特杰教授的理论.学术争

鸣‚2008(1):33—36

[9] 孙歌.中日传 媒 中 的 战 争 记 忆.( 2009—08—21) [2009—08—24]ht
tp:∥ history.news.163.com/09/0821/18/5H8T4BB

N00011HJ4.html.

[10] 王恺‚王丽娜‚王墨馥.南京大屠杀:抽象记忆和感情记忆 . (2007—07—19).H

ttp:∥www.sina.com.cn

[11] 沟口雄三.创造日中间知识的共同空间谈中日战争的感情记忆.赵京华 译.读书‚     2001(5):3—11

[12] 张连红.南京大屠杀与南京市民的创伤记忆.江海学刊‚2003:147—152

[13] 孙歌.极限状态下的政治感觉.开放时代‚2004(1):150—158




说明:本文原载于《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2期。感谢王奕红老师授权原创发布,转载请标明出处。



作者简介



王奕红,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教育部高等学校外国语言文学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日语分委员会委员,中国外国文学学会理事。主要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日本文学研究,关注日本文学社会学问题。主持国家社科基金中华外译项目《生死秦始皇》,完成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中上健次小说创作研究》、江苏省社科基金规划项目《日本现代文学名著中的“歧视”问题研究》,出版《明治文坛的泰斗——夏目漱石》、《全球中产阶级报告》(合著)、《不平等的日本——告别“全民中产”社会》、《千年愉乐》等著译,在国内外重要学术刊物发表论文数十篇。曾获教育部高等教育类教学成果奖、《日本学刊》“十佳日本研究优秀论文”奖。


编辑 | 汪徐莹
图片 | 网   络



精彩回顾


END

东亚视界
在这里,读懂东亚,理解中国,拥抱世界。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