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被官司
杨 平
在民间,陈鉴与㓥狗六爹打锦被官司的故事广为流传,版本多个。究竟那个是正本呢?经笔者考证,陈鉴生于明末万历甲午年(1594年),发生锦被官司一案是丙午年(1606年)。其时,陈鉴是12岁,而㓥狗六爹已经是花甲60有2了,足足比陈鉴大了50岁。因此,小陈鉴与㓥狗六爹打锦被官司的故事更符事实,而且也更加神奇,更富有趣。欲知故事头来尾去,且听我慢慢道来。
话说明朝末年,吴川县有个㓥狗六爹,是个名士,博学多才,自称化吴第一人。他听说化州有个陈鉴,天资聪颖,聪明绝顶,赛过㓥狗六爹,㓥狗六爹很不服气,他决定寻访陈鉴,比个高低。
这一日,㓥狗六爹坐船从鉴江逆水而上,过了南安,来到滨江。此时日头西斜,已是傍晚时分了。㓥狗六爹看天色已晚,便吩咐船工把船停靠在滨江墟埠头,自个儿上岸到墟上下棋。㓥狗六爹捉棋甚是了得,棋开得胜,连赢三盘,心情甚是欢喜。不料天气突变,竟呼呼刮起北风,好不凉气。他自言自语道:“今晚北风好凉,不下棋了,回船上休息,明日早早寻访陈监也罢。”他摸黑回到船上,走进船舱,却见船舱上躺着个小孩,细打量,这小孩穿着简单,一条短裤,一条布褂,冷得蜷作一团。顿时,他产生爱怜之心,便从柜箱里拿出一张锦被,轻轻盖在孩子身上,然后便在小孩旁边躺下。这一老一少睡在一起,好似公孙一对哩。
俗话说,上床就想遮被。这小孩大概也想遮被哩,他身上盖上了被,逐渐暖和了,一暖和就应该好了吧,但他却不时地扯拉被子,害得㓥狗六爹遮少凉多,也不停地拉扯被子。他扯一下被,小孩子则扯两下被,如此这般你拉我扯,整块被子被小孩扯去大半多,㓥狗六爹有时竟遮不蔽体。㓥狗六爹不时叹道:“这小孩也太调皮了。”㓥狗六爹渐渐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天大光了。他叫醒小孩,正欲折被,小孩却一骨碌爬起,不理不睬他,自个把被子拉过去折叠好,就要下船上岸。㓥狗六爹见小孩这般做作,暗暗吃惊,说道:“哎呀呀,你,你这孩子拿我被子去哪里?”小孩道:“是我的被子,我要带回家呀!”小孩这么一说,㓥狗六爹好不生气,说道:“你这孩子也好横蛮,这明明是我的被子,怎么能说是你的被子呢?”小孩子听㓥狗六爹这么说话,也生起气来,说道:“你这老头也不要欺负小孩,你敢硬抢走我的被子?”㓥狗六爹很不服气:“哎呀呀,你这侬仔……”㓥狗六爹激得一肚子是尿,大声道:“我六爹好汉不同你细侬争吵,告官去!”小孩也不示弱,回应道:“我细侬也不跟你这老头争执,见官去!”于是,这对老小,面红耳赤,怒目相对。不一会船过南津渡,便到高州码头。船停靠在码头边,㓥狗六爹与小孩便各拉扯一半被子,拉拉扯扯来到县衙门。
当任县官叫祝知州。祝知州早早起来听得击鼓便匆匆升堂。堂前见是老少一对,好不惊奇。一拍惊堂木,喝道:“来者何人?”㓥狗六爹答道:“草民是吴川县㓥狗六爹。”小孩应道:“细侬系化州阿七。”祝知州道:“因何事打官司。”㓥狗六爹和小孩子齐声答道:“一张锦被。”祝知州问道:“为一张锦被打官司,你一个是六(㓥狗六)一个是七(阿七),究竟是六打七还是七打六?”㓥狗六爹答道:“当然是六打七。”小孩子也不示弱:“肯定是七打六!”
祝知州见这对老少都口硬硬,便喝道:“㓥狗六爹你先从实招来。”
㓥狗六爹看看小孩,激气地说道:“讲起这被事,我㓥狗六爹好不激气!”祝知州打断㓥狗六爹话柄,说道:“屁事不需多讲!”㓥狗六爹抬头望着祝知州,继续答道:“不是屁事,是被事。我昨日从吴川梅菉乘船上化州贵地,寻访友人,途经滨江,见天色已晚,便停泊歇息,晚上我到滨江圩下棋回到船舱歇时,见一小孩在船上躺着。因为刮起了北风,见小孩蜷作一团,我便起了爱怜之心,拿过锦被给他盖上。一夜里小孩扯多被子不说,天亮时我要折被,小孩竟打起横蛮,自个卷起被子便走,还竟说这被子是他的,真是岂有此理!”
祝知州听罢,皱了皱眉头,朝小孩子说:“细侬仔你也从实招来。”
小孩子听县官问他,便不慌不忙说道:“回老爷,这老头子胡说八道,我阿七讲的才是真话。昨晚我在滨江墟看他下棋时,这老头说不料北风乍起,又没带被,夜里在船上不知如何是好。我见老头子年事已高,好不可怜,便从家里拿来被子到船上给他盖上。天亮时我当然要折叠好被子带回家,不料老头子竟恩将仇报,硬说被子是他的,老爷你讲这事冤不冤?”
祝知州听罢这对老少公讲公有理,婆讲婆有理,便问㓥狗六爹:“㓥狗六爹,口讲无凭,你可有凭证?”㓥狗六爹答道:“被子本来就是我的,我没有凭证!”
祝知州又对小孩子问道:“细侬,你讲被子是你从家里带来的,可有凭据?”
小孩抬头望了一眼祝知州,又望望身旁㓥狗六爹,答道:“回禀老爷,我当然有凭据。当我回家拿被子时,母亲对我讲,你好心倒好,就怕人家欺负你细小,好心办坏事,别把被子也让人骗了。你可要小心提防。我听母亲这般叮嘱,便有所准备,预先将两枚铜钱掰开,一共4边,放在被子四大角,老爷你可当堂验证。”
祝知州听罢小孩一番说话,便对差使说道:“拿过被子验证。”
两个差丁拿过被子查看,果然四个被角都藏有半边铜钱,合起来正好是两枚铜钱。
祝知州觉得物证确凿,一拍惊堂木,说道:“小孩子证据确凿,本官宣判,被子判给细侬阿七,退堂!”
㓥狗六爹没有证据,只好哑佬吃黄莲,有苦难呻。
退了堂,㓥狗六爹忿忿不平,却也无奈,只好与小孩子一同退堂。这对老少一前一后,走了八、九步远,小孩靠近㓥狗六爹说道:“这被子本来就是你的,你拿回去吧。”说罢把被子递给㓥狗六爹,㓥狗六爹好不欢喜,便伸手接过被子,正当㓥狗六爹接过被子得意之时,小孩子便大声哭喊:“官老爷,这老头子不服判决,又从我手上硬抢去被子呀!”祝知州见㓥狗六爹手里抱着被子,好不生气,便厉声喝道:“大胆㓥狗六爹,不服本官判决,拿他回来,重打三十大板!”两个差丁把㓥狗六爹押回大堂,劈劈啪啪重打了三十大板。小孩子在旁边望着,暗暗发笑。打完大板,㓥狗六爹唉哟唉哟的呻吟着走出大堂。这时,这小孩子又凑近㓥狗六爹跟前,低声地说道:“六爹,这被子确实是你的,你拿回去吧。”这㓥狗六爹吃了那三十大板,岂敢再拿过被子?便眼睁睁地望着小孩子抱着自己的被子,真是哭笑不得。这小孩见㓥狗六爹如此可怜,便又凑过去,说道:“被子千真万确是你的,你拿回吧,我不再喊了。你不是想结识陈鉴吗?鄙细侬就是陈鉴!”
㓥狗六爹听小孩说他就是陈鉴,眼都大了,长叹道:“神童!神童!我㓥狗六爹甘拜下风!”
当下,㓥狗六爹接过锦被,无地自容,万分羞愧,匆匆坐船回梅菉吴川去了。从此,㓥狗六爹再也不敢与化州陈鉴攀比高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