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之窗 】邱宏 || 提 拔
文摘
文化
2024-11-19 19:04
广东
提 拔
邱 宏
晓文从镇政府调入了县政府办已经6年多了，年纪也踏入了35个年头，但只是在两年前得到了一个四级主任科员的安慰性晋升，至今连个副科的实职也没混上，心里很不平衡。眼看着一起走进机关的同事，一个一个地被提拔重用，他整天羡慕嫉妒恨，于是便想豁出去花一回大钱为自己换一个副局长之类的实职。其实，晓文也明白自己是农村仔出身，不敢有大的奢望，只是想能到什么文化局、档案局当一个副局长之类，或是到偏远的乡镇当一个乡镇副职，他就心满意足了，起码混了一个“局长”“镇长”的称谓，也算是有一个“花名”而不会被人直呼姓名，回到村里能给父母长一点面子。但是，当晓文东借西筹了那么二、三斤的“花纸片”准备有所行动时，他瞄准的“贵人”却在反腐的浪潮里翻船落水。“贵人”翻船，牵连甚广，据说在其办公室、家里抄出来的文件袋颇为不少，文件袋里的“花纸片”“绿纸片”连同进贡者的简历都落入了纪委之手。但晓文由于还没有送出自己的文件袋，在本县官场哀鸿遍地中却是高高地站在干岸上，看着同僚们在脏水中拚命洗白自己。只是旧“贵人”翻船后，新“贵人”从海源县异地调入，由于大家对他不熟悉，想要走他的门路也不知从何处入手了。在一筹莫展之中，晓文干脆就放下这事，借一个周末带着老婆孩子回到镇里探望老领导---镇党政办退休的余主任。两家人是通家之好，晓文对余主任一直都是执子侄之礼的，所以，晓文妻子小陈很自然就扎起了围裙到厨房帮婶子做饭了。女人们在做饭，孩子们则在小篱笆院里摘杨桃。晓文与余主任沏了一壶清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正不知如何入手呢。新贵人与我们都不熟悉，他平时上班就是到各乡镇调研，不下乡的时候也是开会或是在办公室批阅文件，并且不苟言笑，见了谁都是面无表情的。”“哦，这样呀。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本县旧贵人刚刚翻船不久，近半数的科局级干部牵连其中；新贵人初到本地，对当地干部及社会情况还是两眼一抹黑，所以，他不会轻易相信当地干部，也不会轻易在工作之外接触当地干部。我们如果想要接近他，就必须有一个他信得过的人来引见，有一条可靠的渠道来表达我们的意愿。”“那么，老领导，我怎么样才找到这样的一个引见人呢？”余主任手指轻叩茶几，目光却是游离于窗外，似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之中。晓文则手捧茶杯，也陷入了冥想之中。“叔，开饭了！”小陈双手端着一个大汤盘，笑盈盈地地招呼余主任，婶子则一手端一盘菜。晓文赶紧接过婶子的菜盘，帮着摆放碗筷。饭桌上都是家常菜，但鸡是自家养的，青菜是自己的小园子里摘的，鱼也是野生的河鱼，加上婶子与小陈的精心烹制，那自然是香气四溢。婶子转身拿出一瓶酒，说：“晓文，陪你叔喝一点，你叔是经常念叨你的。”在低斟慢酌中，余主任说起一个人：“晓文呀，我在省农专读书时，有一个叫李涛的同学分配到了海源县，去年才退休，平时我和这老同学虽然来往不是特别多，但每年相互寄点土特产还是有的，也相互探望过，多少有一点交情。他退休前的职务是海源县委办副主任，他对于新贵人的情况应该是知道一点的。你这周安排一下时间陪我到海源市玩两天，探望一下老同学。”“好的，好的，有劳余主任了。您真是我命中的贵人！”晓文忙不迭的点头。说是陪余主任探望老同学，其实晓文是精心准备的，所带的礼物都是不起眼的土特产，但却是其中的上佳极品，还准备了一个不薄的红包给李涛的孙子。在海涛县，余主任、晓文受到了李涛的热情接待，也基本上了解到一些情况。在言及新贵人的社会关系时，李涛特别提到了一个人，海源县名源居建筑集团的董事长方正南。据李涛介绍，这位方董与新贵人无任何亲属关系，只是两人的妻子是中学同学；新贵人在海涛县工作期间，官场上对方董有“半个组织部长”的戏称。李涛说：“新贵人是很谨慎的，你们不容易接近他，但如果找到这位方董，则事可成。”“这样，我与方董也算是有一点点小交情，毕竟海源县也不大，场面上的人都是彼此给面子的，我找个时间和他坐坐，侧面打听新贵人的想法。”晓文连忙拿出一个厚信封，说：“李主任，您替我们请方董吃个饭，我的事就全靠您了！”“自己人，晓文你别客气。我先尽心办，能否办成，也看天命呀。”李涛半真半假地说。从海源县回来，晓文一直是百爪挠心般地天天盼着李涛的消息。终于，余主任来电话了：“晓文呀，李主任已经和方董接洽好了，方董要见见你本人。我们再到海源一趟吧。”这一次，按照李涛给出的导航定位，余主任、晓文在晚上将车子开到了海源郊外一个园林式的小茶庄。车子刚一停下，立即有迎宾小哥上前询问：“先生，请问预订了哪个房间？”迎宾小哥引领着两人穿行在弯弯绕绕的鹅卵石小道上，两旁一会是修竹成行，一会是长青藤爬满了竹墙，一会又是两株硕大的罗汉松作出迎宾状。巧妙布置的灯光不明不暗，让茶庄处于一种让人舒适的朦胧中，隐隐可见几座小木屋疏落有致地分布茶庄里。这几座木屋的分布也是极有讲究的，每一座木屋都有独立的小道却是几弯几绕才能通达，但每一座木屋又绝不相连，木屋之间有竹、树分隔，确保了每一座木屋都是一个独立的单元。在穿行于小道的几分钟里，谙于官场之道的余主任心里已有了一种浅浅的欢喜涌上心头了：这事有希望了，否则我们不可能进入这样一个隐秘的茶庄。进入房间，李涛已经一个人在有滋有味地品着那上好的香茶，见到余主任、晓文进入，也并不客气，只是虚摆了一下手说：“请坐，方董正忙，我先替主人待客了。”迎宾小哥熟练地为两人斟好茶，再给李涛续茶，轻巧地退出了房间。余主任、李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其实两人都是心不在焉，晓文在一旁煮水烹茶，更是心里忐忑。过了一会，门开了。一个冬瓜般的人大步踏进来，一阵朗声大笑中，一双手首先伸向了余主任：“恕罪、恕罪，方某俗务緾身，不曾迎得远客，见谅、见谅！”“哪里，哪里，是我们多有打扰，请方董多多关照，多多照应。”四人重新落座，那主位自然是归了方董，晓文依然是以后辈之礼在斟茶递水。方董、李涛、余主任看似相谈甚欢，但却没有实质内容。“是，是，我是晓文，请方董多多关照”，晓文站起来，欠身向方董致意。“哦，哦，不客气。”方董滴水不漏，看不出他是否肯给予关照。李涛给余主任使了一个眼色，说：“我出去抽支烟，这房间不能抽烟，真是憋坏我了。”晓文抓紧这个机会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对方董说：“方董，请您多多关照。”并将一个厚文件袋轻轻放到方董面前：“方董，绿的。”方董也不推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努力吧，你回去等消息。”方董将那个厚厚的文件袋收好，晓文适时为他续上热茶。这时，李涛、余主任抽完烟相跟着回来了。晓文平稳地开着车，余主任气定神闲地坐在副驾座上，一路上两人都是一言不发。回到镇政府余主任家时已经是十点多了，余主任开腔了：“晓文，这事有戏，目前不知什么具体职位，但能上一个台阶是笃定的。”“全靠您的帮助呀，余主任，我都不知道如何感激您!”“咱爷俩说这见外的话干嘛！你没看出吗？那个茶庄其实是一个买卖场，方董也不外是一个官场掮客。上次，我们到海源，李涛肯定将你的事情和方董说了，方董也必然向新贵人汇报，新贵人基本上接受了这桩买卖，方董才会约见你，毕竟新贵人初到本县，也是要组建自己班底，要网罗走卒的，这时候主动投效容易成功。所以，钱到位了，职就有位了。你放心回去等好消息，但也不用急，毕竟还是要走一个形式程序的。还有一点就是你要处理好组织部长以及你的顶头上司林主任的关系，再花点钱走动走动。”一个月后任职通知下达，晓文是一种喜出望外的感觉：被提拔为县自然资源局副局长！半年后，名源居建筑集团进入了本县开展了业务，并且业务发展势头如火如荼，只要是该集团看中的地块几乎就没有旁人的份，方董慢慢地在这里又有了“半个组织部长”之称。
【作者简介】邱宏，男性，现供职于金融企业，2014年加入茂名市作家协会。
